楚翊一点儿也不想程子安再和褚京墨有什么接触,哪怕她已经明确拒绝过,表示连名义上的妻子位子也不会给出去。她转身,风风火火的就往床边走,连洗漱都顾不上了,就想早些入睡,然后再以小黑的身份醒来溜达两圈,让程子安放心。
张岱却在这时候开了口,带着些许疑惑的问了句:“这些寿字写得可真漂亮,布局也很好,不过殿下是何时学会这么多种书法的?”
楚翊的脚步一顿,前世为写这万寿图,她自然是有向邹太傅和其他学士请教过,之后又精心准备的。但这一回她走了捷径,自然也没费那么多心思,不过张岱的问话她大可以不回答:“张岱,你且将这幅图收好,到时好献与父皇。今日时候不早了,我的早些休息,明日早间还有课呢。”
张岱这才意识到时候真的不算早了,他家殿下平日里都是天黑就睡,这会儿都三更了!于是忙不迭的把那还没干透的万寿图小心收好,匆匆退出了寝殿:“殿下您早些睡吧,邹太傅的课可别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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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翊总觉得距离老皇帝的万寿节越近,虽然宫中的布置越发的喜庆,但宫里的气氛却渐渐地紧绷了起来,全然没有年节时那样纯粹的喜悦。
三月二十六,万寿节的前一日,楚翊的课程依旧没有停,所以下午的时候,她仍旧去了重华殿听太子殿下的教导。她去时,正好看见太子卫率的统领从楚昭的书房离开,两人撞见,对方还恭恭敬敬的冲她行了个礼。楚翊淡淡的点了点头,表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心里的疑虑却又更添了几分。
进了书房,见着没有外人在,楚翊便直接开口问了:“皇兄,我刚撞见齐统领出去,东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楚翊进重华殿,除了去她皇兄的寝殿,其他地方包括书房都是不必通报的。她进书房时,太子殿下显然正在想事,连惯常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都不见了,只是微蹙着眉,不知在烦恼些什么。
听到楚翊的声音,太子回了神,难得又问了一遍:“我走神了,阿翊刚才说了什么?”
楚翊有些担忧的看了太子一眼,重复道:“我说皇兄召见齐统领,可是东宫里出了什么事?”
太子摇头,脸上少见的没有什么笑意:“无事,只是明日便是父皇的万寿节了,我担心宫中人多眼杂再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明日警醒一些罢了。”他说完看了看楚翊,又道:“阿翊也是,明日警醒一些,不过若是出了什么事,只要与你无关,你便不要去插手。”
万寿节年年都有,过生日总还是让人开心的,但老皇帝嫌麻烦也不愿太过奢侈,往年的万寿节也只是宫中小聚一场,再有百官简单的拜个寿,送上寿礼便也是了。今年却是老皇帝五十五岁的寿辰,逢五逢十总是要办一场的,这才把藩王们都留下了,准备大办一回。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但随着万寿节的临近,楚翊总觉得宫里气氛有些不对,如今太子殿下似乎也话里有话。她心中闪过了不少猜测,最终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应下了。
楚翊在太子面前很少掩饰情绪,太子殿下显然也从楚翊的眼中看出了疑虑。但楚翊即便有了疑虑也没有问,他眼中稍稍显出了失望来,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桌案上那一堆奏折中抽出了两封来,递给了楚翊:“阿翊若有疑虑,不妨看看这个。”
楚翊不问,但太子殿下既然要给答案,她自然也不会推辞,当下便将那两封奏折接下来看了。只简单的扫过几眼,便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
两封奏折,一封是告魏王圈地侵占民田的,另一封是告赵王纵奴强抢民女的。
这两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闹到皇帝面前压根就不会有人管,也管不了。但太子殿下此刻拿出这两封奏折,显然便代表了一个信号——万寿节将近,老皇帝是要拿这些藩王开刀了!
前世时是没有这么一回事的,除了宫中也曾遣散过宫人之外,老皇帝却是从未动过那些藩王的。他临终前也只是提醒了楚翊一句,让她小心防备,有机会便削藩,但楚翊太平皇帝当的久了,那些年这些皇叔们一个两个的也老实得紧,她就没有动手,直到最后他们突然起兵,她才看见了这些人的野心。
可是这一回,老皇帝明明还好好地,怎的突然就起了要动藩王的念头?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在尽最后的努力,替太子的未来扫平障碍?
太子殿下读懂了楚翊眼中的惊讶,但他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打草惊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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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那个献寿礼的皇女
从重华殿里出来的时候,楚翊抬头看着天边火烧一般的晚霞, 长长的吐出口气来。
太子殿下说的打草惊蛇她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毕竟老皇帝虽说算不得什么有道明君,却也绝算不上是个糊涂人。他做出这打草惊蛇的事情,自然不是为了让对方警醒, 而是想要引蛇出洞!
侵占民田和纵奴作恶都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凭着魏王和赵王皇室和亲王的身份,就算证据确凿要硬抗下来, 也顶多就是个降爵的处罚。他们还没有谋逆, 也不曾引得民怨沸腾,就算老皇帝有心严惩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他这样做应当只是为了放出个要对藩王下手的信号。
朝中的藩王并不止老皇帝的那些兄弟们, 牵一发而动全身, 到时候反对的声音必定不小。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时候必定有人不安分, 会做出些什么来。
当年藩王起兵, 闹得最凶的就是齐王、赵王和魏王,然而现在三王中有两个都被参了,那么老皇帝想要引蛇出洞的那条“蛇”,究竟又会是谁?
楚翊并没有忘记前两年她与太子遭遇的那些刺杀,虽然经过遣散大批宫人之后,这两年宫中一派平静,但谁又能知道,在这些平静的表象之下,究竟又暗藏了多少凶险?毕竟当初那几个嫌疑重大的太妃们,至今都还好好的活在她们儿子的藩地上!
究竟谁才是那幕后黑手?太子他们这两年又究竟查到了些什么?
楚翊站在重华殿门口想了一会儿,虽然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却很快又释然了,脚步轻快的迈开步子就向着麟趾殿的方向走去——她想起了太子殿下的话,明日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只管看着就好!
一夜很快过去,三月二十七,万寿节终于还是到了。
这一次楚翊没有带两个伴读同来,只是穿着华丽的正装,跟着太子再一次踏入了宣德殿。
宣德殿是皇宫中举行庆典的地方,无论是元日或者端午中秋的宫宴,还是招待别国使者的国宴,基本都是安排在这里的。往年老皇帝只办个家宴一样的小宴,倒是从来没动用过宣德殿,但这一回的万寿节大办,显然是要在这里举行的。
两年过去,楚翊对这些大臣们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倒是比上一世只记脸好的用心了许多。而在楚翊熟悉这些大臣们的同时,他们也不再对这个从冷宫里被找出来的皇女有什么好奇了,见着楚翊跟着太子前来,便微微躬身抬手行上一礼,之后便也各做各的去了。
太子带着楚翊踏入宣德殿,行礼的人很多,但在行过礼之后还往两人身旁凑的人却很少。
能进宣德殿的大臣没有一个是傻子,哪怕他们想要讨好储君,也不敢在此时做的太过明目张胆。毕竟陛下尚未老迈,他恐怕不会喜欢自己的大臣们早早的就投靠了儿子,所有此刻凑到太子身边的,倒是皇室宗亲比较多。
第一个凑到太子殿下身边的少年,即使不认识,楚翊凭着他那张与齐王酷似的脸也能认出来,那是齐王世子。
楚翊奉行少说多听的原则,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寒暄没几句,便听到太子问那少年道:“宁雅近来可还好?她性子似有些高傲,也不知与那卫国公家的小公子是否相处得来?”
齐王世子闻言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他打了个哈哈,故作抱怨道:“我这妹妹性子是傲,卫国公家的那位小公子既能得殿下看重,自是人中龙凤,但她似乎有些不喜欢对方……”他说着瞥了太子一眼,虽然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来,却还是补了句:“或许也是缘分未到。”
楚翊听了这句,心头冷哼了一声:说什么缘分未到,难道见着程子安,她的缘分就到了?明明那日在小花园的时候,宁雅还有胆儿嫌弃她家子安来着!
与太子又寒暄了两句,齐王世子便告辞离开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位藩王或者世子。这些人都算是亲戚,楚翊倒还认得,就算认不得脸,起码也能认得名字或者封号。
两人来得不算很早,陆续与人寒暄了一阵,没过多大一会儿功夫,老皇帝便来了。
殿中众人行过礼后,如上早朝一般,分作两列站在殿上,开始向端坐在上方的老皇帝进献寿礼。
自然,皇室宗亲们站在前头,第一个进献寿礼的便是太子。
他献上了一副自己画的苍松图,布局精美,笔法流畅,画中的苍松栩栩如生,仿佛带着蓬勃的生机。虽比不上名家大作,但可以看出他画得极是用心,显然是废了不少功夫准备的。
老皇帝显然很喜欢,让人好好的收了,还叮嘱了句:“你政务繁忙,有时间便当好好休息才是。朕知你心意,又何必费这功夫?”
太子忙道不敢,老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和各位皇室宗亲的面儿,没好再说什么。
楚翊作为皇女,第二个送上寿礼的理所当然便是她了。她献上了自己亲手写就的万寿图,同样布局精妙,一眼看去用心不会比太子少的样子。老皇帝多看了几眼,也让人好好收了,却只道了一句:“有心了。”
前后的差距很大,但人心都是偏的,楚翊也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什么,只是例行的客套了两句,便又退回到了太子身后。
之后便是那些藩王们,陆陆续续的送上了一些东西。他们自然不会送自己亲手所作的东西,但各种奇珍异宝献上来,便是楚翊前世做过几年皇帝,见过不少好东西,偶尔也会忍不住看上两眼。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老皇帝是惯常的喜怒不形于色,除了最开始时太子献上苍松图,他开口说过两句之外,之后一直淡淡的,对于各种寿礼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相比之下,楚翊能得到三个字的回应,已是极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