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一片。
而在中原之外的漠北。
早在数日以前,苏曼莎就见她的师父带回来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这个人她认得,所以在看清面容的一刻才更加不敢置信。
论起辈分来,是她该叫师祖的人。
其实这个称呼自苏曼莎懂事以后就有些叫不大出口了,那人一直是青年模样,师祖这个称呼配在他身上总觉得很是格格不入。
师祖是脾性再温和不过的人,这点和师父就完全截然相反。如果是师祖在的时候,师父的心情就会很好……虽然还是冷着脸面无表情,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到。
被灭国,屠城……乃至亲眼目睹父母的死亡,斩首的刀锋差点就落在她的脖颈之上。
不过也只是差点,她活了下来,是被师父救下的。
即使只五岁,她那时也明白该给救她的人留个好印象,所以被师父救下之后她很快止住了哭声。
她被师父带回到一个地方,然后被带去见到一个眉目温和的青年,长相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许多年后苏曼莎才知道这是中原人的面孔。
她希望能给青年也留个好印象,这样她才能活下来。那时她忐忑着想露出个讨巧的笑容,但并没有成功,她那时候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
可是那人对她微笑,也没在意她满身血污,摸着她的头对她说‘没事了’。
身体在颤抖,然后她哭了出来。
之后的日子,对苏曼莎而言幸福得有些不真实,甚至她觉得仇恨是可以放下的。
……直到那人死去。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当她得知消息赶回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的师父沉默站在一座碑墓前,面无表情的情景。
就几乎和数日之前的一模一样。
那一日苏曼莎站在离剑客数米远的后方,同样沉默着。
同样痛苦的事情经历两次,只可能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加疼痛……而不会有麻木的说法。
剑客怀中揽着已没了生息的青年,再一次默然地望着眼前碑墓。
碑墓上刻着熟悉的名字。
本是在确定对方身份的一刻就做下决定,等事情完结把人带回漠北之后,他便毁掉这座碑墓。
面无表情地望了碑墓上的名字许久,剑客微低下头,微凉的唇瓣轻轻触碰在怀中青年的额上。
他的左手搭握着剑柄,是青年留给他的那把,另一把用于杀人的剑被他暂解了下来,放置在一旁。
剑客从未深究过这把剑的剑名寓意,直到他后来再到中原时,无意学会一个中原人的词语……
会者定离。
第27章 覆云
孤峰之上,一道人影独立。其面容清俊,眉间亦镌刻温雅,那颜色浓郁的青衣墨发看在后方几人眼里,皆不由得恍神了片刻。
“掌门让你们来找我的?”青衣人先开口了。
“是。”几名穿着同一门派服饰的小辈弟子显得十分拘谨克制,几乎在青衣人话音刚落下的一刻就齐齐点头应是。但大概终究是按捺不住少年心性,他们总时不时稍抬眼再望向前方人影,目光混杂着期盼敬慕。
眼前之人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见到,更别提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只有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成为内门弟子之后才可能有这个机会。
青衣人没说话,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扫完之后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顿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察觉到青衣人目光停驻的少年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不少,然而最终却看见对方摇头,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既失望又有些不甘。
青衣人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年轻,大概就只是二十余岁的青年而已,清俊的面容微有些苍白,隐隐有种病态的美感。
“咳咳……”青年掩唇低咳,咳完之后就若无其事地把手垂落,让衣袖遮掩住他的手。
又咳出血了,刚一眼瞥见掌心上的红色,顾迟大大对此表示深切的蛋疼。
上个世界好歹还有个过渡期,这个世界一来就这么惨烈。
每日咳,日日咳,还一咳就必咳出血……这到底还能不能让他好好玩耍了。
然而当前世界里与青年打过交道的人却都发现……这怎么看都离死不远的病弱人士偏就是死不掉,吊着条命还好像能比他们活得都更长久。
而且就这么个要死不活的病弱人士,在这一代修真界中还被公认是资质绝伦的天纵奇才。
年及二十就结成金丹,光这点就不知让多少人跳脚地要疯了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好吧。
多少人勤苦修炼近百年,却因天赋有限始终无法跨越结丹这道坎,结果现在眼看着有人刚及弱冠就完成他们穷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糟心情绪难以一一赘述。
现年二十二……正常人是不可能在短短两年间再突破境界,然而这位就压根不是个正常人,不能以常理去判断。
于是现已无人知其境界究竟达到哪一层。要是他们知道青年真正修炼的时间才不过三五年,大概非是得心塞到呕血不可。
不过此等天赋,附着的却是一具病弱式微的躯体,倒是有不少人怀疑青年是服用了某种丹药强行进阶,身体病弱正是强行突破所带来的代价。
甚至也不是没有人在见了青年低咳着容色微有苍白的模样时产生些别的想法,但当这些人都被一击毙命之后,其余人就都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份心思。
“弟子斗胆想请教长老,您收徒的标准是什么?”少年把自身情绪按下,在青年面前低下头询问。他并不愿轻易放弃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必定要再主动争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