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膺与卢大帅相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门口站岗的卫兵便听得这金库之中,男人的朗笑声中气十足,振聋发聩,忍不住回头偷瞄一眼,只见那两位彼此拍肩,心情大好,似是促成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
正诧异着,两位长官便热络地走出来,贺大人笑呵呵道:“卢大帅政务繁忙,贺某就不多留了!”
“哎——再忙也是要吃饭的,况且我这心里还揣着我女儿呢!”卢大帅摆摆手,自顾自往县府走,贺膺表情顿时有些阴郁,跟在大帅半步之后,半晌无话,眼看到了家门,忽然道:“大帅,有件事我说了,还请您别动怒。”
“怎么?”卢大帅收住脚步,疑惑地转过头。
贺膺脸色难看,忽然朝卢大帅鞠躬行礼:“大帅!贺某办事不利!昨晚本来是活捉四名匪徒,不想半夜被他们逃脱,又刚巧被起夜的黎儿撞见,慌乱之中,黎儿被匪徒所伤,我一怒之下,把他们四个全给嘣了!”
卢大帅眉头一皱,眼底似有波涛暗涌,半晌才指着贺膺怒道:“你……你这……”急火攻心,卢大帅哼声甩手,疾步冲进县府,贺膺忙跟在后面,卢大帅气势汹汹冲进后院,吼了声“哪间房?”,贺膺立刻冲到前面推开卧房门,只见床上的人惶然做起,苍白的脸上好几处伤口,额角和鼻骨上都是淤青。
“黎儿!”卢大帅痛心疾首一声痛呼,冲进去就抓住陆离的手,后者先是怯生生看了一眼贺膺,继而一脸的愁苦,悲悲切切地垂头呜咽起来。
“你受苦了……”卢大帅咬着牙,摸了摸陆离的头。
“大帅!山匪猖狂,连女人也不放过,您说得多,必须要剿!这次黎儿受的苦,我定当百倍讨回来,倾尽我府上全部兵力……”贺膺说得义愤填膺,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卢大帅一声吼给打断了。
“好!我出一个连的人,给黎儿作主!”
“谢大帅!”
卢大帅嗯声,又是对着陆离好一番安抚,这才起身要走,贺膺忙上前留大帅吃饭,大帅却一摆手:“我黎儿伤成这样!我还有心吃饭吗?我现在即刻返程,回去就写剿匪令!”
贺膺一拱手,追随着送卢大帅出门,陆离目送二人离开,面无表情地抹掉眼泪,翻了个白眼。
好好的,怎么又要去剿匪了?
这县府都成了土匪窝子,上山去剿谁啊?
这时,贺膺推门进来,一脸的气不顺,站在桌边先灌了一盏凉茶,继而瞥一眼陆离:“行头卸了吧。”
“不用去卢府?”陆离眨眨眼,一脸期待的样子,总觉得不去一趟自己这伤受的亏得慌。
“卢大帅看见就相当于卢百万看见。”贺膺看向陆离,本来漂亮的一张脸上,此刻姹紫嫣红的甚是碍眼,他不由皱紧眉:“我和卢大帅说,你这是山匪打的。”
陆离噗的笑出声:“信你才有鬼!这么说,他们应该都猜到是我通风报信触怒了你,结果被你一怒之下搞成这样……可是,这出戏虽说把我摘了出去,卢家人信任我,但你不再信任我了,我对于卢百万还有什么价值?”
“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不需要搞这些把戏,让他们信任你,是保证我去剿匪的这些日子,没人会害你。”
陆离一愣:“你还真要去剿匪?哪来的匪……”话说一半,忽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他们不是要剿匪,是要借剿匪的名义,在外面埋伏你?”陆离越想越觉得对劲,忽然心里一阵发凉:“刚刚卢大帅还说要派一个连支援你,这分明是弄来一群刽子手!”
“我特意引他来见你,就是怕他不派人。”贺膺一声冷笑,对上陆离询问的眼神,略微一顿,视线落在他眉骨的伤口上,好一会儿。
“贺老大?”陆离诧道。
贺膺看着一脸关切的陆离,心中一时复杂,并未急着解释。这个人跟着自己才刚刚月余,来历不明,身世古怪,又皮相好看的不像是一般人。
一切都这么可疑,凭什么相信他对自己一片忠心?
贺膺眼神一暗,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凭感觉。
“卢百万恨我入骨,当然是和卢大帅串通好逼我去剿匪,再搞埋伏偷袭那一套。没有卢家军垫背,谁打头阵探埋伏?”
“既然是串通,肯定讲好了里应外合,卢家军怎么肯替你闯埋伏?而且,就算是他们打头阵,埋伏的人也只认你贺家军,不认卢家军啊!”
贺膺看了陆离一眼,见这小子难得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嘴角一扬:“他们搞埋伏,我们也搞埋伏,山上是我的地盘,他们想里应外合,我就来各个击破,先端了他一个连,再进埋伏圈陪他们玩!”
作战方案贺膺没细说,但粗略带过已经让陆离懵然,仗怎么打他拎不清,但这一趟很凶险他还是看得出的——即便是贺膺他们再擅长打突击,再熟悉山路,卢百万联合着卢大帅埋伏了多少兵?藏了多少黑枪?布了多少地雷?
没人知道。
“你们都去剿匪了,我做什么?”陆离木然望着贺膺,心想他必须得跟着,不然饲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不是要当后路么?老实看家。”贺膺却道:“我人一走,卢百万肯定要做动作,你就一个任务,替我看好了户县的官印!”
第33章
卢大帅的剿匪令说下便下,故意不给贺膺喘息的时间,但知老狐狸莫若小狐狸,贺膺当晚和陆离交待完,便是安排下去,老二、老三连夜带着一群兄弟回了山里,剩下老四、老六准备军需物资,红姐则是陪着陆离留守县府,关键时刻,也是个能打枪能杀人的主儿。
出兵剿匪当日,户县全城百姓欢呼呐喊为贺家军践行,贺膺当场满饮三碗烈酒,带着士气高涨的军队,浩浩汤汤走出户县城门。
马蹄扬起尘土,贺膺回首望向户县门楼,几个月前带着兄弟们进城时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此刻却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连步子都有些踌躇。
他眉头一皱,正要扬鞭策马,忽然视线一滞,落在队伍最后一个低着头的小兵身上。这小兵身材瘦小,比其他人都矮上一截儿,还死死低着头,看不见脸,可疑极了……
“老六!”贺膺脸色黑沉,朝着后面扬扬下巴:“这怎么回事?”
老六循着贺膺的视线看过去,一时也是脸色难看,只听贺膺压抑着怒气道:“送回去!”
老六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看见队伍最后一阵骚动,方才那个小兵被两个人强行架住往回走,贺膺这才哼了一声,回转身子,猛地吼了一声“驾!”策马扬长而去。
出城的大路只有一条,然而贺膺却领着剿匪团抄小路走,林子越走越密,本是明亮的天色也因着树影婆娑,渐渐暗下。秋高气爽,林间鸟语花香,若不是背负着剿匪任务,倒是心旷神怡。
“停!原地休息!”贺膺这时忽然一声令下,侧头对卢大帅派来的连长笑笑:“烟瘾犯了。”说着,掏出一只烟卷,递给他:“尝尝?不是土匪烟,是上等的烟土!”
连长眉头一皱,不屑地摆摆手。
贺膺一笑,低头点火的功夫,手里不知鼓捣了什么,嗖的一声,一股狼烟窜上天。等卢帅的人反应过来掏出枪,好几人都被山头上的流弹一枪毙命。
“妈的!爆头!别往身上打!”贺膺一声暴喝,示范一遍,举枪先把身边这个碍眼的连长脑袋打开了花。
山头上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哨声,贺家军似早有准备,瞬间找好了掩护,而被突如其来的埋伏打懵了的卢家连死了好几个才慌然藏起。
“让老二守住,一个也不能放过去报信!”贺膺连嘣两枪,枪枪命中,扭头对着传讯的兄弟吩咐:“其他人速战速决!”说着抬眼望去,隐隐看见山脊树丛之中自家兄弟身影窜动,机括弩箭嗖嗖射出,前面石头后面跟着倒下一个人。
这场偷袭,干净利落,不过一个多时辰,卢军整个连队竟被群灭。贺膺简单检查一下自己这边的伤情,便一声令下,自己人全换上死人军装,又把死人伪装成贺家军的模样,用树枝绑着固定在马上,一拍马屁股,死人连先行冲了出去。
“跟上!”贺膺一抬手,他的人兵分两路,一半紧随其后,一半纷纷上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