β星人对于“休息”的概念,大部分都是从学校里学来的。他们有专门的休息课,什么都不许做,只能忽悠忽悠的漂浮在教室里。老师手上有专门检测精神体活动频率的机器,秉承着循序渐进的原则,随着年龄的增长,被限定的频率数值上限会越来越严。考试的时候,看的就是大家保持一定频率的时间。
很多β星人都无法通过考试,拿到休息课的学分,因为他们真的不太能理解休息的概念。
“我有休息,去温蒂家吃了很好吃的苹果派。”威廉觉得这就是他的休息了,虽然没达到休息课上老师要求的“什么都不要想”的阶段,但他觉得这就是休息了,很开心、放松,当年应该是老师错了。
在地球上,什么都不想的活动,应该被称之为“睡觉”。
偶尔睡觉的时候,人类的大脑也会有活动,和他们休息课上的情况差不多,那些活动被称之为梦,也是符合睡觉规则的。
威廉把这些都记在了2B250庞大的储存空间里,等待回到β星后,更新母星其他人的认知。作为无时无刻都在高效率运转的精神体,β星人对娱乐什么的真的不太在行,连教学生如何“享受”的老师,其实也对很多概念一知半解,只能依照他们学生时代去其他星系参加毕业考试的经验,随便的教一下学生。
“我说的休息是陪伴家人。”而不是和手下or朋友联络感情的聚餐。斯皮尔伯格比较注重家人之间的亲情,和米高梅签导演合同时,他特别标注了必须留出给他与家人聚餐的时间。
“度假吗?”威廉之前一直以为度假就是陪伴萨巴蒂诺的时间。
“呃,也不一定要度假,不用非要去很远的地方,”斯皮尔伯格完全没意识到他和威廉在鸡同鸭讲,他道,“在我看来和家人约定一周一起吃几次晚餐,也算是陪伴,还有就是要去看儿子的橄榄球比赛,出席女儿的才艺展示会之类的。”
“就像是我爸妈对我做的那样。”威廉一家三口总是会尽可能的坐在一起吃饭,威廉曾经不太明白那样的含义,只以为那是因为他父母比较闲。
忙的时候就分开各干各的,闲了在聚在一起吃饭。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抽空陪伴家人是十分重要的,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斯皮尔伯格的妻子凯特在网上看过有关于深扒威廉的帖子,并把她知道的都分享给了自己的丈夫。她特别提醒了他注意不要躺雷,对威廉说不该说的话,好比威廉未成年时父母就因为出车祸意外去世了,这是绝对的禁区。但斯皮尔伯格在这一刻,还是决定和威廉说一说的他父母,有些伤口捂住只会溃烂。
“从你的话里就能听出来,他们是一对很好的父母,很爱你,是你十分重要的家人。但你不能因为他们意外的离世,就忽略你其他的家人,好比你的表哥和你的外公,他们想必也十分爱你(冲勒森布拉那个重视程度就能猜到,斯皮尔伯格如是想),也需要你的陪伴。”
一直徜徉在地球网络里2B250,适时的给威廉解释:人类是一种寿命很短的群居生物,“陪伴”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威廉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大家不是因为闲了就在一起,而是因为他们需要彼此。
β星人的寿命悠长,是宇宙文明里十分有名的长寿族。他们虽然也会死,但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他们有无数的时间,也就不再珍惜“时间”。威廉的外虽然已经很地球人了,但他的内心里却还在固守着β星人的种种潜意识,用他的想法来尽力理解着地球。
如今来看,他的很多想法,好像都不太正确。
最初来到洛杉矶,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也会和萨巴蒂诺一起吃早餐,一起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那些记忆至今回忆起来都十分温暖。
威廉郑重其事的对斯皮尔伯格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活到老,学到老。
“我们犹太人是十分注重家庭的,不是吗?虽然美国人觉得我们这样叫‘溺爱’,长大了还和父母住在一起,犹太家庭的小孩一点都不独立什么的,但我还觉得那些美国人太冷漠了呢,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陪伴自己年迈的父母、祖父母,那样太孤独了。”
“我能请下假吗?”威廉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嘿,你是制片人,假期当然是你自己说了算。放心吧,哪怕你不在,我和乔治(卢卡斯)也不会偷懒的。还有一个多月,我们一定能赶上戛纳电影节的。”
在一次和威廉聊到《那个男人来自地球》时,斯皮尔伯格突发奇想:“ET的首映如果也在某个三大欧洲电影节上成为开幕电影,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好兆头,不是吗?三大电影节对科幻电影的态度,可要比奥斯卡宽容多了。”
然后,他们就定下了今年五月中旬的戛纳,正好首映完,能赶上六月的暑期档在全美公映。
ET已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最后阶段,威廉却任性的突然想要去陪伴他的家人,斯皮尔伯格竟然还是鼓动他去这么做的那个人……
不得不说,萨巴蒂诺最初的想法还是成功了的,在他的努力下,威廉拥有了这样的任性的权利。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一步步白手起家,靠的全都是自己的努力,跌跌撞撞的才艰难走上金字塔顶端,几乎很少有休息的时间,生命里除了片场就是后期工作室。
下了飞机,威廉就给萨巴蒂诺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你还在外公家没走。”
萨巴蒂诺看了看窗外华盛顿的蓝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现在没在外公家,因为纽约的分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过大概能赶上回去吃午餐,怎么了?”
“我搭最近的一班航班去纽约,如果你不忙,我想在纽约和你还有外公住一段时间。”
“当然,我已经快忙完了,最近应该都有时间。只是你为什么有了这个突发奇想?”
电话那头的特助先生,正在冲着萨巴蒂诺发射怨念光波,身为你的特助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的行程很闲?
“因为史蒂文告诉我,陪伴家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威廉换了个角度重新看待他外公的“葬礼”后,突然意识到,他外公这么做,也许只是想找个理由,把所有人都叫他身边陪伴他。他看上去好像拥有一切,实则却连一个真正的家人都没有。“妻子”早逝,两个女儿又都天各一方,外孙比他都忙……
威廉决定要连着玛丽妈妈的那份一起,多多陪伴他的外公。哪怕外公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但人老了,一个人在空荡的大屋里,也会觉得孤独吧?
“好的,我们在曼哈顿那边的房子见,外公正好也还没有回纽约的郊区。”
“OK。”威廉挂断电话后,就换了登机牌,去贵宾室里等待从旧金山飞往纽约的美国联合航空了。
萨巴蒂诺在挂断电话后,则给人在纽约郊区的外公打了个电话,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回曼哈顿的宅子吧,威尔要去纽约陪你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在郊区这边的庄园?”老伯恩斯坦一直嫌他在曼哈顿的房子像是鸽笼(大宅表示不服)。年纪越大就越不爱住在那里,总感觉伸不开胳膊腿,跑马都需要特意去乡村俱乐部,哪里像是他在郊区的庄园,打马球都没问题。
“威尔还年轻,你觉得一个年轻人在第五大道流连的时间长,还是在乡下养老的时间长?”萨巴蒂诺总想要他表弟能更像是年轻人一点,活泼有朝气。
老伯恩斯坦秒懂,他在郊区的庄园附近也有很多上了年纪的“朋友”,那些“朋友”最喜欢的大外孙、小孙女的,总是很难在庄园里住上几天,便开始吵闹着要离开,因为他们觉得乡下很无聊阴暗,十分不喜欢。所以哪怕老友们心里再想和孩子亲近,也只能留他们几天,就不得不送他们离开。
于是当威廉下了飞机,被老伯恩斯坦派来接他的车,送到老伯恩斯坦位于上东区的大宅时,老伯恩斯坦和萨巴蒂诺已经在客厅的壁炉前等着他了,一副他们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的模样。
唯有服侍了老伯恩斯坦多年的老管家,悄悄挪动了一下他站立的位置,挡住了一个被男仆忘记提上楼的行李箱。
萨巴蒂诺在真正看见威廉的那一刻,就把自己曾经心里发过的什么“暂时不见威廉”的誓言忘在了脑后。他说过吗?没有吧。
威廉上前,挨个拥抱了一下他仅剩的三分之二的家人:“我很想你们。”
第96章 来地球的第九十六天:一家人的日常。
后来,伊莉莎白姨妈在听到消息之后,也从意大利飞到了纽约凑热闹。
萨巴蒂诺一方面因为能和表弟相处而高兴着,一方面又因为多了两个电灯泡而酸倒了牙。伊莉莎白特别开心的看戏看了两天,难得见儿子如此冒傻气呢,她如今已经对萨巴蒂诺彻底放心了,觉得依照她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追人的速度,大概能追到下个世纪,纯情的可怕,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做什么。
反而偶尔伊莉莎白还会为萨巴蒂诺在老伯恩斯坦那里打打掩护:“笨死了,要是没有我,你肯定早就被你外公发现八百回了。”
“你觉得……”
“我不觉得。”
“……你还没听完我说什么呢!”萨巴蒂诺在自己母亲面前的时候,也会偶尔有些难得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