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孩子再长大一点儿,他师父和师兄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而他那一心为了挽回大栾国运的师父,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感到难过。她甚至会觉得欣慰,欣慰这孩子终于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君王。
世上就是有这么荒谬的事。
有人就是那么傻,竟会为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将剑插入自己胸口而高兴!而也有人就是那么狠,连对待真心疼爱他的人都能那么狠——他从来没见过他师父对人那么好过——
凤溯说:“我会。”他温柔地笑着,柔和的目光仿佛能将姬瑾荣包裹起来,“不过我没有阿瑾聪明,阿瑾得在旁边看着,教教我该怎么做。”也让他看一看,这狼心狗肺的家伙到底会多少东西!
姬瑾荣不疑有他,只觉马上要有自己的“班底”了,心情非常棒。他说:“阿溯你流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我让人给你熬了补血和调理的汤,你可要乖乖把它喝完!”
凤溯刮了刮姬瑾荣的鼻子,含笑调侃:“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会把药给偷偷倒掉吗?”
姬瑾荣:“……”
姬瑾荣说:“我先去练剑了!”
说完他就撒开小短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凤溯坐在原位,神色晦暗不明。
这些天来翻来转去的思绪终于归于平静,可是他的心脏却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果然,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他这样的人。
就连养大他的师父,当年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朝他举起了剑——
想杀了他呢。
他竭尽全力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证明他这一生注定孑然一身——
是这样吗?
凤溯握紧拳。
他不信。
师父到底没有杀他。
师父将他养大了。
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理应能抵过那一念间的杀意。
只是——
来到这个世界那一瞬看见的那道冷芒,让他这辈子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凤溯突然有些痛恨起自己的天赋异禀。
别人至少得一两岁才能记事,为什么只有他生来就能记住一切?
他宁愿,自己并不记得。
*
这一夜,姬瑾荣回到了自己房间,早早就睡下了。
凤溯一直没有睡,但也没有点灯。
到了夜半,数道黑影伏拜在凤溯床沿。
为首的黑影开口请罪:“尊主,是青锋堂的人。我等无能,让他们伤了尊主!”
凤溯淡淡地说:“不要紧。”他倚着床沿坐了起来,姿态慵懒,神色却冷凝如霜,“把引出来的叛徒清理干净就好。”
听出凤溯声音里的杀意,黑影心中一凛,俯首应是。
凤溯说:“我们的小陛下准备招揽强者了。”他目光幽沉,“给北斗的人安排好正常身份,过些日子让他们来应试。”
黑影兴奋地说:“尊主英明!”
比起青锋堂挑的那个蠢货,他们尊主显然厉害得多。想想看,他们都潜伏在那位小陛下身边——等那位小陛下为自己掌控了一切而高兴时,他们才让那位小陛下明白发现自己早已被人捏在掌心——
那得多大快人心!
所以说,他们尊主真是太英明了!
凤溯显然不如黑影那般高兴。他神色有些困倦,倚在床上微微合起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们退下吧,停留太久,廉平会发现的。”
黑影应声退开。
凤溯靠着枕头坐了一会儿,起身下了床,赤着足往外走。
外面的风有些凉。
夜色苍茫。
凤溯一跃而上,翻上了屋顶,看着漆黑的远方。
他不是国师盛白双的得意子弟。
他是天降凶星。
凶星,与专走邪门歪道的邪派多么相配。
他怎么会愚蠢到认为老天会网开一面,让他遇上那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呢。
凤溯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周围的瓦片渐渐被朝露打湿。
草丛里的虫儿渐渐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