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受的伤是很重的，但主要在腿部，且他身子一贯不错，五脏除了落马的内伤倒也还好。昏迷了两日便也转醒。
而通报哨兵早早就已经等候在了病床前，看得李鸿章醒来，忙上前关切的叫道：“大人，大人！”
李鸿章悠悠的睁开眼，只见得视野里，一个不过二十出头，身着大清兵服的青年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原想口渴的要杯水，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哨兵？可是前线出事了？”
“昨日李秀成大军突攻太仓，太仓沦陷。”
太仓沦陷了？
李鸿章微微的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觉得嗓子干的不行。哨兵见此，忙唤来护士给他端来杯水。李鸿章哆嗦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嗓子才总算舒服了一点，复又问：“何时的事情？”
“昨日子时。”
“我昏迷了多久？”
“回大人，两日。”
李鸿章算了算时间，得出太平军发动进攻的时候正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心下叹了口气。
看来这群乱臣贼子是早有预谋啊。只是未曾想这白莲教竟然受了重创之后依旧死灰复燃，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打到哪里了？”
哨兵答：“浏河。”
浏河，也是了。浏河乃是太仓和昆山的分界线，乃长江的主要支流，河道很宽，洋人的军舰是可以在上面行驶的。想来太平军也是惧怕洋人的军舰，所以迟迟不肯过河。
“小兵，你可会写信？”
“回大人，小的原是落地的秀才，习得几个字。”
“原是读过书的，那好，如今我手脱力，帮我写一份信送与曾都统。我口述，你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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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太平天国（四）
如今上海的形式颇为不好，浏河以西的江苏地界尽数被太平军占领, 即使大清路军部队得到了英国陆军的支持, 但也仅能划河而治，困守嘉定地界, 无法前行，又再次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李鸿章给老师曾国藩的密信可谓十万火急, 除了在书信中阐述了如今上海的形式, 当然, 更是在里面提议湘军主力, 尽早把之前定下的三军三方进攻的方案落实下去。
只是，如今马上就要到春节了。
在中国传统的军事历史上，自古就有一个传统, 两军对垒都会约定俗成的避免在春节前后开战，以此让双方至少能安稳的过一个好年，这有点像“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过前者落实的概率可是比后者多的多了。
曾国藩在看见李鸿章这封密函的时候, 心里也是有点犹豫。毕竟如今已是农历12月末，此时开战，肯定会导致军心不稳，也会使得很多思家的军人丧失斗志。更何况，今年乃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 若是胜了也还好，若是败了，怕皇上和两宫太后这个年也是要过的无比丧气了, 更可能会以此降下重罪。
不过又想想如今的形式。。
这事不好弄啊，虽然此时对太平天国的南京展开进攻，对于上海能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但是这军心也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方面。。。再没有比领军者更担心军心哗变的事情了。
曾国藩对此无比踌躇，不敢擅自定下，思来想去，唤来幕僚，又修书浙江巡抚左宗棠寻求方法，妄图群策群力。左宗棠得知此事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厉害性，思来想去，复回信说道：上奏天听，请求圣裁吧。
遂，这件事说来说去，最后又来到了载淳面前。
自然，曾国藩的奏折里面夹杂着李鸿章与左宗棠的旁议，走的都是兵部的渠道，军机处的人暂还不知道这件事，就到了载淳手中。
载淳看了这份奏折之后也觉得很是棘手，不得不说，三位巡抚在奏折之中把利弊分析的都很详尽到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载淳才觉得越发的难下判断。这也就是决策者的为难之处。
要不然去请示一下慈禧慈安和恭亲王？
这个念头刚刚冒起来，就马上被载淳打下去了。其实不用说，这两宫太后和恭亲王虽然如今亲洋，但是身为土著的天性就决定了他们肯定不会赞同此次出兵，只因他们都觉得春节动武，是件极其不吉利的事情-光这条有点封建迷信的思维就足够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载淳觉得没有了请教他们的意义。
这般想着，载淳觉得这件事只能去找自己的老师焦佑瀛商量了。
焦佑瀛如今身为帝师，不担实权，家财也在之前的辛酉政变中散尽，如今算是两袖清风，跳出朝堂争斗之外，说起话来也较旁人中正了许多。
于是，载淳就带着一群宫人，走向了上书房。
这时正是下午，载淳因为要看奏折，所以例外，旁的伴读，奕详奕询正在学习骑射的内容，自，上书房里并没有几个人。
载淳来到上书房内，正见得老师焦佑瀛在里面温书，当下看了眼李莲英，李莲英会意，便上前朗声说道：“皇上驾到。”
焦佑瀛听得载淳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书迎了出来，二人见礼，便疑惑问道：“皇上今怎么这时候来了？”
载淳给李莲英打了个眼色，李莲英会意，旁退出了房内，又差遣了随从站在各处站岗，不使人接近。
“老师，这是三省巡抚共同上的八百里加急，朕看后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八百里加急？
焦佑瀛一听，忙双手接过奏折看了看，神色也很快凝重起来。
是了，皇上如今虽然经历过了政变，在平衡朝堂和后宫的党争上虽然有了一丝经验，但对于具体的军事，却还是不熟的很。
“皇上，老臣虽然对于军务了解的不多，但是老臣看得出这三位巡抚的意思，其实是比较偏向出兵。否则，以兵部尚书曾伯涵谨小慎微的性子是绝不可能上奏天听的。”
之前有粗略的交代过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各自的性格特点。自然，若是以曾国藩粘液质的性格，若是偏向不出兵，怕自会把李鸿章的密函扣下，也不上报养心殿了。
“载淳知道自己不甚了解军事，但也是知道军心重要，若是春节出兵，虽能打得贼子一个措手不及，但会不会使的将士心中生怨？还请老师见教。”
当今乱世，当兵的过的都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日日操练就怕在战场上丧命，一年之中也只有春节是一个能好好放松的节日，叫他们这个时候去打仗，却是有点强人所难。
焦佑瀛闻言，捧着密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开始沉思，过了一会，看了看载淳，复说道：“要稳定军心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载淳一喜：“还请老师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