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睡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呃?肖灵一愣。
然后就见许云伸手捏了捏正被烤着的衣服,皱着眉叹了口气,“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干,这样下去你如果生病了怎么办?”
所以……只是真的怕自己冷而已?肖灵有点难以相信,但想到眼前这人是许大掌门,便也不得不接受了。
许云低头看着他,眯眼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肖灵赶紧摇了摇头,合上双眼,逼迫自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内,努力睡觉。
许云将手掌放在肖灵头顶,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约莫又是半个时辰之后,肖灵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缓,整个人陷入睡意。
“阿灵……”许云拉起他的手,看着他手腕内侧清晰的经络,伸出舌尖按着他血液流动的方向轻轻描摹着。
肖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将手腕拽了回去,嘟噜着,“别闹……”
于是许云又抱着肖灵,一双手缓缓摸遍他光洁的上半身,然后又将他抬得更高些,拉过他的腿,让他整个人跨坐在自己身上。
无论师父还是父亲,都曾与他说过,人有七情六欲。
不同的是,父亲追求斩七情而存六欲,师父则教导他说七情六欲概莫能少。
然而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这两人中谁的期望,他都没有达到过。
许云眯着眼,靠着身后的石块,手指轻轻沿着肖灵的背脊划下,静静感受着身体内部因为这种姿势而燃起的莫名的欢愉之感。
“原来如此。”许久后,他低声叹道,“这就是欲。”
☆、魔尊之子,斩心路
第二日肖灵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着那块石头,而外衣也已经好好套在身上。许大掌门则坐在一旁,拿着一本薄书看着。
见他起身,许云将身边的水递了过去,看着他洗漱完,又递过一块饼。
“让我自己去拿就行了。”肖灵无奈地接过饼,咬了两口,看了看天色,“你起得也真够早。”
许云微微笑了笑,没有答话,继续翻看着手中那本书。
肖灵瞟了一眼过去,竟然是一本武林志怪谈。这种东西,他半个月前刚从魔教遗址内的那个洞窟里爬出来走进尘世时,也稍稍看过两本,其中内容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比如许大掌门,在那些书本中便被形容为了一个抬手呼风唤雨,垂手山河逆流,又悲天悯人,路上看到有野花枯死都会流泪,结果泪水滴落在地上便真的让枯花重新苏生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种东西让普通人看看也就罢了,你自己看着不会发笑吗?”肖灵笑着问。
许云摇了摇头,“虽然大多数都是荒诞之谈,但偶尔也能在这些书里看到一两笔事实……往事尽迁,却用这种方式再度看到,别有一番感触。”
肖灵闻言也起了点兴趣,凑近了些,见许云没有遮挡的意思,便跟着看了起来。
这书有些老旧,看起来至少是有十年的年头了,上面所写的也正是十四年前,魔教暴虐成灾,教徒四处杀戮,惨案四起、哀嚎遍野,而后所有武林正道联合在了一起,一夜之间杀上总坛,虽死伤过半,却终于杀尽所有魔教暴徒,玄剑宗掌门更是一击之下杀死魔尊的故事。
“不靠谱。”肖灵道,“那老头没死。”
“连我师父都无法在当年确定魔尊到底有没有活下来,何况是写书之人?”许云笑着翻过了一页。
那写书之人笔峰一转,开始谈起魔教当年的盛况来,字里行间内,竟是对魔尊这个倾世枭雄有着许多向往与同情。紧接着甚至说起了当年魔尊与魔尊夫人间的深情款款,以及夫人身死时魔尊的痛不欲生,最后还提了提两人所留下的那个儿子。
“他还有儿子?”这倒是让肖灵有点惊讶。
“据我师父当年说,确实是有一个。”许云答道,“刚好是在魔尊二十八岁自创功法后不久,他夫人便为他诞下一子。魔尊当年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认同,还指望着自己儿子必然会成为将来江湖上无人能及的第一人。”
肖灵皱了皱眉,“他让自己的儿子也……”
“以他对自己所创功法的自信,这是当然的。”许云回忆片刻后叹道,“魔尊之子从能记事起--或许比那还要早一点--就在修习魔功了。”
肖灵想到许云昨日所说的话,“于是也变成了疯子?”
“可以这么说,但说是疯子也不太准确。”许云道,“那群魔教疯子虽然残暴,至少还能靠本能行事,魔尊之子却是连这也不会,大抵就是个傻子吧。”
然后许云合上了书,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接着解开了绑在树上的缰绳。
“魔尊之子最后怎样了?”肖灵在后面问。
许云牵过马,“当年武林正道们与魔教相斗时,打塌了魔教驻地的震天塔,魔尊之子当时正站在塔底。没人叫他躲,他也就没躲,于是被砸了个正着,就这样死了。”
肖灵正在解自己那匹马的缰绳,闻言一顿,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他一直就是这样。”许云道,“从小开始,魔尊叫他吃饭,他就吃饭,魔尊叫他睡觉,他就睡觉,魔尊叫他杀人,他就杀人,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一件事。那时候魔尊忙着应付围攻,没有管他,他就死了。”
肖灵解开了那匹马,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真是可怜。”
“是吗?”许云闻言倒是露出了一抹笑,“你觉得他可怜吗?”
“只是这么一说。”肖灵回头说道,“仔细想想,他说不定也会觉得我们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