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与鬼为妻_第16章

鬼策Ctrl+D 收藏本站

  魏三婶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上全是白色粉末,齐刷刷地掉下来,“好看吧?我也觉得好看,这脸,鬼神看了喜欢得很,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就不敢找上门,阿宁啊,去睡吧,明天我还要带你去魏七爷家改族谱,去睡吧,唉——”

  魏宁一动也不动,看着魏三婶单薄的身体消失在门后。

  寡妇门前是非多,汉子眼馋心里慌。

  魏宁突然想起了这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估摸着也是魏庄的那些喜欢闲言碎语的老人说的。魏宁还记得,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些暧昧难懂的神色。魏宁小的时候,也和庄子里一些孩子打过架,他们口里说的那些关于魏妈妈的污言秽语、抹黑造谣,让魏宁怒火上冲,像头受伤的小兽一样撕咬着对方,边上人拉都拉不开。

  魏宁他妈会找过来,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让他跟那些孩子道歉,魏宁死拧着不肯低头,魏宁他妈也没办法,只好自己说些好话把事情带过去。

  等到回了家,关上门,魏宁他妈就会抱着魏宁,默不作声地哭,“下回别打了,让他们说去,这些嚼舌根的会有报应的,你越是把他们说的当回事,那些人就越来劲,你不理他们,他们没人接着,反倒是没兴头,懂了吗?”魏宁他妈哭完了,擦干眼泪,跟魏宁说。

  魏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还是不太懂的,但是他至少明白了,自己一定要听话,不然妈妈会哭,而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要保护她。

  魏三婶疯疯癫癫的几句话,让魏宁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都浮了上来,虽然还不确定是真有这事还是乱想出来的,他还是心里一阵暴躁,想发火却不知道冲谁而去,只能怏怏地一拳头砸在墙上,回了那间新房。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一大早,魏三婶做好了早饭,带着魏宁往魏七爷家走去。

  此时,山谷里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开,似有若无地弥漫在四周,粗大的槐树安静地立在路边,有风吹过,卷起雾气缓缓地漫开,周围有水的“滴答”声传来,两旁的山并不高,看起来却沉重得像要压下来。

  走了一会儿,裤脚就被打湿,那座木桥从雾气中现了出来。

  隔了十几年,魏宁的脚再一次地踩上了这座木桥,木桥发出细细的“嘎吱”声,桥体轻微的摇晃,在清澈的,弥漫着水汽的溪面上,放出了一个倒影。

  溪水失去了白天的清澈,暗沉沉的。

  魏宁看了一眼就转过头,两个人慢慢地往前走,因为靠近了山里,越走雾气就越浓,幸好,他们脚下的是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不用担心迷失了方向,走了约摸十几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栋屋子。

  那屋子外面围着一道木桩子打成的围墙,围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像把整个房子都要盖住了一样,打开了院门,院子倒是不大,里面没种花没种草,只种了一点葱、蒜、青菜,另外搭了个黄瓜棚子。

  魏七爷就站在棚子下,正不知在做什么。

  魏三婶进门就喊了一声,“七爷,早着啊。”

  魏七爷听到喊声,慢腾腾地扭过头,他双眼无神,一头乱蓬蓬的白发似乎从来没梳洗过,看起来脏得很,佝偻着腰,干瘦的手捂着嘴咳了几声,“咳——咳——来了啊,进屋。”说完,他就先往前走带路。

  魏宁长这么大,也没到魏七爷家来过几次。魏七爷一家住得比较远,和魏庄其他人关系也并不亲近,久而久之,大家除了有事的时候,都不会到魏七爷家坐了——这“坐”是魏庄人的说法,也就是到你家去耍一下的意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出来,看着魏三婶和魏宁,把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脸色有些不好,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们坐,我去泡茶。”

  魏宁知道魏三爷是有过一个儿子的,不过他儿子年轻时候不学好,一定要娶个外省来的女人,把魏三爷气得够呛,魏三爷这一支从在魏庄扎根那时候起,就只在方圆百里之内配婚,超过百里的,一概不许,偏偏魏七爷那个儿子也是个犟脾气,看他爸死活不肯松口,一气之下,就和那女人私奔了——私奔这是魏七爷的话,现代社会了哪里还用得上私奔这种词。

  魏七爷的儿子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晃眼,快三十年过去,还是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魏七爷让魏三婶和魏宁在堂屋坐下。

  从堂屋里的摆设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的气派,然而,时过境迁,如今早就老旧不堪。堂屋正对门那堵墙上抠出了一大块,立了一个神龛,是用细木精心雕琢而成的,像小庙一样的东西,当中供着祖宗牌位,前面放着两个大香炉子,里面盛满了冰冷的香灰,除此之外,就是前面一个长条的案桌,几排雕花椅子胡乱摆着,有些漆面碰掉。

  魏宁一踏进魏七爷家的大门,就觉得这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死沉沉的老气。

  也许是没有年轻人在家的缘故吧——魏宁心里掠过一个念头。

  神龛上放着一个木盒子,魏七爷把那木盒子拿下来放在案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本册子,这就是族谱。

  魏宁看了一眼,那族谱用的是古式的写法,竖条繁体,密密麻麻的,也看不大分明,魏七爷枯瘦的手指翻到了后半部分,在上面一条一条地察看着,最后,终于找到了魏宁的那两个字,“就是这了。”他嘶着声音说。

  魏三婶正经危坐,留下岁月痕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听到了魏七爷的话,就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魏七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喊了一声,“老婆子,把笔、墨拿起来。”

  那个躲在厨房里的魏七奶奶一摔门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上,看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态度不是很热情,魏七爷脸色一沉,被自己老妻当着小辈落了面子,用阴鸷的目光瞪了魏七奶奶一眼,本来气焰还挺高的魏七奶奶,立刻软了下来,转头瞪了魏三婶和魏宁一眼,走了。

  魏宁一脸的莫名其妙,这都十几年没见过了,怎么得罪的?他怀疑地看向魏三婶,魏三婶眼神发直,脸上还有些没有抹干净的残粉,看上去像一副过了水的画,油墨重彩全都化了开来,狼藉不堪。

  魏七爷先在魏宁的名字下划了一道横线,再翻过来三页,找到魏惜的名字,他的名字被圈了起来,做了个记号。魏七爷在魏惜的名字旁把魏宁的名字填了上去,两个名字并排而列,他手里的毛笔一动,那个圈又扩大了些,把魏宁也圈了进去。

  魏宁眼睛一花,似乎看到一根手指在那两个字上面轻抚而过。

  浓重的墨,桎成了一个禁锢。

  15、水鬼

  出了门之后,太阳就已经升起来了,雾气消散开来,周遭的一切全显露出来原形,草深林密,虫鸣鸟叫,更显幽静,更有溪流的潺潺声从远处传来,枝头的绿,似乎伸出手去掐一把都能掐出一汪水来。

  魏庄人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大人小孩,天一放亮就起来,吃过早饭,便各自忙活去了。这是以前的景象。现在那些需要大量时间耕种的田地荒弃了不少,大把的时间余下,就是起来了,也多半是东家长西家短,或是搭桌牌,用来打发时间,而精力充沛的孩子则在山谷内横冲直撞,挖出每一个隐蔽角落的秘密。

  魏宁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几个孩子从他身边打闹着跑了过去。

  快活的表情,明亮的眼神,兴奋的喊叫,让魏宁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飞了起来。孩子,总是能让人忘掉某些黑暗和不愉快。

  只是,这其中有个不协调的地方,让魏宁心里一跳,忍不住一直看着那群孩子,他们是向着小溪的方向跑过去,这让魏宁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也许只是为了保险一点,他转过头对魏三婶说,“妈,您先回去,我没事到处看看。”

  魏三婶从魏七爷家一出来,就神情恍惚,两眼发直,状若梦游,她茫然地点了点头,“早点回啊,外面坏东西多,别去水边——”

  魏宁连声应着,一直目送魏三婶进了庄子才转过身。

  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加快脚步,往小溪边疾步走去。

  果然,那帮孩子去的就是水边。

  阳光通通透透,搅得水面上波光粼粼,四五个孩子正在水边闹得欢腾,有的在摸河蚌捡螺蛳,有的从旁边的槐树林里拖出了几张小网,把剩饭捏碎了当饵食,放进一个水比较深的地方,就等着鱼儿自投罗网——这山谷里的溪水,产出丰富,随意捞一些,当天的饭桌就有了着落。

  只是魏庄的人,并不常来这水边打渔摸虾。

  魏庄古老流传这条溪里有水鬼,怨气太重,挨近了水边,容易出事,就是吃多了那水里面的鱼虾,都会沾上那些怨气,过了些时候,那些水鬼就会顺着这些怨气,找过来,大人还好,那些魂还没定下来的孩子,特别容易被水鬼,一被水鬼迷上,等阳气轻,阴气重的日子,那孩子就会自己跑到水边,再也回不来。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