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数日,眼见天邑将至,先派出去的斥侯却领回了一个穿着不同服色的壮年骑士——骑士也是斥侯,衣饰上有卫希夷颇为熟悉的细节,这是唐人。
卫希夷惊讶地问道:“此地归了唐国了吗?唐公还好吗?容师还好吗?任先生好吗?师槐安乐否?”
骑士猛一抬头,呆了好半天,才说:“好好好,都好。”可是,您是谁呀?
旷野大路上,一位衣饰鲜明的少女,明眸皓齿、绿发如云,年纪很轻,却有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丽笑容。在唐国这样的大国里,国都中的淑女也没有一个比她更好看的了。任徵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前面,好大一坨的障碍,骑士怏怏地回地神来,犹伸头探脑,想再看一眼。
【你还想眼神儿能拐弯呢吧?】任徵心中暗怒,口上却亲切地问候了骑士辛苦。骑士声音大大的:“为我主分忧,怎么会辛苦呢?”
任徵报上了自己等人的来历,再次询问了骑士为何出现在这里。伯任一战破四国的消息还未传扬开来,外(国)人并不知晓卫希夷在这中间放了多少坏水儿,骑士只是知道“嗐!这就是中山君的妹妹?风师的弟子呀?怪不得,我要是风师,也收这样好看的学生!”
骑士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倒豆子一样地倒了出来:“王有令,命附近诸侯往天邑议事。唐公将行,命吾探路。”
咦咦?鸡仔也要来?这算是意外之喜了。于卫希夷,姜先确是一个童年的小伙伴,虽不很熟,印象却还深刻。即将南行,将熟人见一见,亦不失为一桩美事。当即问道:“唐公便在左近吗?”
哎呀哎呀,声音也好听!这音可真正啊!珠玉落地,不过如此。
休要说庚,便是任徵也想抽他两鞭子,让他醒醒!
这一回,骑士回答得很快,声音特别大地道:“还有两日!”
哦哦,那就等不得了,两天,带这许多人荒野里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也得到个能落脚的地方不是?
“那便天邑再见啦。上覆唐公,我在天邑等他。”
啥?这就……让我走了?!不不不,您再问点儿别的呗,我知道我们唐公风度翩翩,人都说比他父亲还好,仿佛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的美男子祁叔呢!
不好意思,卫希夷是要直接去见“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的美男子祁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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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不数日,便到了天邑。卫希夷也是先派了人去天邑探探路,祁叔玉正在天邑。自从躲到自己的封地,祁叔玉在天邑的时间变少了些,却也不能断了与天邑的联系,如今申王更是有事相召,他也拖家带口地来了——夏伯也来了,夏夫人便携两个儿子,趁机来见一见娘家人。否则以此时之交通,特意省亲,还不知道要等几年呢。
祁叔玉闻说卫希夷也来了,与夏夫人皆是惊喜,当即便要亲自出城去迎。夏夫人要看孩子,嗔恼道:“你接了人便接到家里来,不许在外面耽搁,有什么话,到家里来说,我要早点见到她!”
说完,又看看长子,长子名昌,五、六岁的模样儿,比同龄人长得快一些,一张小脸儿严肃又可爱,夏夫人心里得意得不行,很想显摆一下。却又有些遗憾:这儿子不大爱笑,太严肃了。
祁叔玉笑道:“知道啦。你也是性急,她来了也不能先到咱们家,如今可是使节呢。”
“哎呀哎呀,日子过得真快,她也长大了,不知道得长得多么好了呢。”
“我接了她来,你便能见到啦。”他腿伤已愈,行动起来更是迅捷,不两日,便遇到了卫希夷。
初见时,两人都呆了一下。这一次,无人打扰,任徵也忙着打量“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的美男子祁叔”,果然名不虚传!任徵觉得,也只有“名不虚传”四个字,可以形容他见太叔玉的感受了。
太叔玉一眼便认出了卫希夷,还是小时候的模子,却比小时候更亮眼了。少女修长而细条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活力。【平安健康就好,平安健康真是太好了!】太叔玉纵马上前,眼中含着些许期盼。
卫希夷轻启朱唇,笑问道:“兄一向可好?”
众人皆以为是敬称,而不以为意。
太叔玉含笑点头,又与任徵致意,还记得庚,又说一句:“庚也长大了。”庚也老老实实还礼,心道,我小时候还不懂,现在看,他确实是个美人啊。
两人并辔,说些别情,卫希夷恨不得立时去见太叔玉家两个孩子,太叔玉只是笑。笑够了,才说:“怎么你做使者?”
任徵硬生生插-了过来,可算和太叔玉搭上了话,略带亢奋的描述了卫希夷的战果,太叔玉也是与有荣焉。太叔玉亦说了申王召集之事:“雨水太多,民颇有怨,王召近畿之臣议事。”
“要打?”卫希夷皱眉,“中山岂不是现成的靶子?”
太叔玉的口气略有些微妙:“不会是中山,王败不起。”
“嗯?”
“他老了,老得多了些城府,又失去了一些活力与勇气。”
“不过六年。”
“不用六年,只要一瞬间,突然发现镜中白发那么的刺眼,他便……唉……他要稳妥,这么大的国家,他不能做赌徒。不说烦心的了,先去见阿昌和阿茂好吗?”
“嗯。”
太叔玉舒了一口气,就在说到申王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可能会让卫希夷心情变得不太好的事情。还是让她先开心开心,再说这些恼人的事情吧,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又被抢戏了……[i]
☆、第79章 想不到
天与地都饱吸了水份,显出一种过分饱胀之后的疲态。饱胀得过了份,又透出几分蔫巴巴的近乎干枯的模样来。往来的人气色也略带一点愁思灰暗,神态倒还平和。终归是有心事,连围观过路的车马,都透着几分心不在焉。
临近天邑,卫希夷便在太叔玉的要求下与他同乘一辆驷车,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卫希夷问道:“天邑已是这般,别的地方也这么有气无力么?”
太叔玉道:“有气无力么?还不至于。心气没那么高了却是事实,王已经做过好多次祭祀了,却依旧没能如愿。所以这一回,要召集亲信,想个办法,给百官、百姓找些能提神的事情来做。”
卫希夷点点头,表示明白,中山也非风调雨顺,士气却比这里好一些,固然因为受灾不严重,更因近来的胜利。申王不愧是块老姜,这办法想得很是对路呀,为什么……
“那为什么说他……”
“他怎么了?”太叔玉笑着反问道,“岁月不饶人是真,老了是真,也有与以前不一样是真,他还是王,也是真啊——”
调子拖得长长的,太叔玉看着妹妹慢慢地露出明白的神情来,表情略带沉重地缓缓点了点头。他对申王的感觉很复杂,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申王收留了他,虽然其中不乏互惠互利,然则当时是他更需要申王的帮助。他是期望申王可以一直英明下去,保持着明察与开朗到底,申王一旦出现与他的期望不太相符的情形,他便不免有些惆怅了。也将问题看重了十二分。
卫希夷不曾经历过一个“老王”的时代,无论是南君,还是伯任,他们都是一股干劲往前冲。而数年前的申王,也在壮年。如今要面对一个老人,对她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由向太叔玉请教了起来。
太叔玉犹豫了一下,忽尔笑道:“我说的,你听过便罢,我与王羁绊太深。而你看事情,总与别人不太一样。无关对错,只因人不同。同样的事情,你的做法,也只有你自己做才合适,别人的办法未必对你有用。”
卫希夷了解地点点头。
一路上二人一问一答,卫希夷问完了天邑的事情,便轮到太叔玉来问卫希夷这几年来的情状了。卫应的成长令他欣喜,女杼康健依旧使他放心。祁与中山不算十分遥远,却因行走不便,消息并不通畅。如今见面,自然要多多问上一问。卫希夷也不含糊,将自己所作所为,都告知了太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