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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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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桂自觉同他算是朋友,不客的拿了:“你倒好,出来一趟也算容易,我却不成了。”明月笑一声,他在这个金陵城里认识的也只有石桂一个:“这有什么的,等我闲了就去宋家找你。”

石桂眼睛一抬,前边马车已经走了一段,她立时摆摆手:“我出去不容易,若是你能来,就说是我的同乡。”

他们本来就是同乡,明月又最机灵不过,立时应了:“我知道宋家,在尚书巷里。”一本正经的答应了,同石桂挥手作别,一路跟了她,见她找着了宋家的车,这才站远了看着。

石桂把书递进车里,又问叶文心要不要尝尝果子点心,玉絮拦住了:“外头的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这么个走法也不知走到哪年月去。”

慢慢吞吞好容易过了桥,转走小路车程才快些,石桂捏了一颗称心糖塞进嘴里,想到明月是来找爹的,她自个儿也想着赎身,叶文心想的是不进宫,一个个都称了心,就好了。

叶家的院子在厚德巷里,过桥串坊,预备的东西多,实则路程并不远,那儿早就开了大门迎接,冯嬷嬷早一步先到,早已经安排起事来,两个主子也得吃年饭,既是吃年饭就得按例来,一样样点了,安排专人去做。

冯嬷嬷这样殷勤也是有情由的,她是一把老骨头了,儿子却还在壮年,叶家又只有叶文澜一个,等老的没了小的接过手,儿子已经当上管事十来年,还有什么不攥在手心里,这才挨着叶文澜,事事都把他摆在前头。

车子一停在门边,她就迎了出来,叶文澜早就坐得气闷,车子一晃一晃,叶文心又不许他话本子,才刚那《白塔记》,他正听了半半截,赶紧取了书,一路往书房去。

石桂还是头一回来叶家,只听六出素尘说过叶家在扬州城里有个好园子,金陵城里就不一样,圣人眼皮子底下,哪个敢违制造院,便是颜家因着皇后封了一个国公,那园子也不算好地方。

叶家的院子不能同宋家相比,也是精致小巧五脏俱全的,门前有轿亭,进门又有垂花门,一路进去还有个小院子,廊道高低,建出山水势来,走过一段就是叶文心的闺房,里头布置的比幽篁里还更富丽。

垂着水晶帘,设着象牙床,紫檀的千工床上嵌着象雕山水人物,石桂瞧见瞪大了眼,玉絮推她一把:“看什么呢。”面上带笑,睇了她一眼:“姑娘在家时睡的,比这个还更好些。”

石桂一向知道叶家富裕,却不曾想叶家富成这样,里头必然不干净,再是织造还补过颜家的亏空,这些钱又是打哪儿来的?

她这才想起跟着叶文心一道来金陵,却没进宋家宅子,而是抬去了庄子上的十好几只箱子,叶家这么个富法,必然干净不了。

第131章 卖惨

石桂怔怔好出神,别个却习以为常,玉絮推她一把:“把姑娘看的书拿出来摆上,旁的也不必你了,到姑娘身边去罢。”

又让素尘把带来的瑞脑香取出来点上,才开了口,门边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手上捧了托盘,托盘上头一个水晶白象小香炉子,里头已经点了梅花冰片,香烟袅袅。

玉絮一看来人,脸上就僵住了,她只当冯嬷嬷已经歇了这心思,哪里知道她竟先一步把琼瑛安排到了叶家,如今侍候着,到回去的时候自然而然跟回去,还是一等丫头。

玉絮怎么肯把到手的位子让人,她才上了手,把帐册钥匙捏在手里,跟石桂一并查点了东西,按着瑞叶原来那本帐册做了新册子出来,叶文心还赞她一声,说她是现成的管家娘子,玉絮面上虽红,心里却喜,叶文心一句话,就把她的前程点了出来。

石桂手上还捧着书卷,琼瑛没等玉絮迎她,便越过了玉絮,往叶文心跟前来,端了小香炉搁到床桌上,把个圆托盘儿拢在手里,垂了头道:“知道姑娘喜欢中段的香味,一早就淡了。”

里头加了松针一道烧,梅香同松针一道,烧出来的香味叫人精神一震,叶文心靠在白狐狸毛褥子上头,身上搭了软毯,车坐得久了,一时停一时走,她便有些不适,嘴里含了仁丹,琼瑛这才点了这炉香来。

石桂一看见琼瑛进来,便去看玉絮的脸色,叶文心不必说,必是不会再要琼瑛近身的,好容易把这个耳报神撵出去,怎么肯再招回身边来。

玉絮同叶文心旁的不论,这上头总是一条心的,轻笑了一声,挨过去给叶文心掖一掖毯子:“琼瑛姐姐是甚时候回的老宅,许见不姐姐,姐姐气色看着真好。”

琼瑛面上一僵,她先来是冯嬷嬷的主意,想的就是她把老宅的事务样样打点好了,叶文心又消了气,她也能名正言顺的跟着回到幽篁里,还当她的一等大丫头。

石桂眼儿一扫,给叶文心添了茶,搁下茶壶笑一声:“琼瑛姐姐倒真是许久不见,我倒觉着是人圆润了些。”

琼瑛如今不得不忍了这一口气,红着眼圈儿面上带笑:“我也许久不见你们,心里想得很。”说着想,眼睛便去看玉絮,玉絮如今春风得意,她却成了无用的人,冯嬷嬷明得明白,这是最后一回,这一回还不成,也再不管她了。

房里确是事事都打点好了,地龙烧了,被子熏了,花果点心样样齐全,用的花色也全是叶文心这段日子一直在用的,摆出四面的山水屏风,也是她的爱物,颜大家的山水图。

玉絮越发警惕,生怕到嘴的鸭子还被她抢了去,立时笑着回道:“姑娘在家爱的,专请了厨子来做,通花软牛肠,玲珑牡丹鲊,两样都备下了。”

叶文心点点头:“我还有些晕,再叫厨房预备些粥菜来。”

琼瑛捏了托盘,一句都插不进嘴去,几次张了嘴,都让玉絮茬了过去,气得手都发抖,一个屋子的姐妹,怎么就不肯给她一条路走,却知道此时再不是生气掐尖的时候,冯嬷嬷教了她要怀柔,她便现学现用,往廊下等着玉絮去。

玉絮眼见着她出去,叶文心不耐烦的皱皱眉头,指了玉絮道:“我懒怠瞧她,她要再来,你就给拦了。”

玉絮得令,嘴角都扬起来:“我知道了。”一出门就被琼瑛拉住了,这会儿又套起近乎来:“好妹妹,你怎么都不来瞧瞧我。”

当着一院子的人拉住了,玉絮也不能甩手而去,笑一声:“我倒是想,只姑娘身边离不得人,我一直不得闲的,姐姐且等等,待我闲了,就去看望姐姐。”

琼瑛的屋子还在叶文心的院子里,拉了玉絮非往她房里去,取了条裙子出来:“这是我给妹妹裁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玉絮哪里肯要,一条裙子换她手里的钥匙,她再怎么也没蠢到这地步,哪知道琼瑛竟哭起来:“我也知道,查检大伙的箱子,是我鲁莽了,可我也是为着早点找出那个偷东西的,还我们大家一个清白。”

玉絮面上讪讪,只不接口,琼瑛又道:“你侍候得姑娘好,我心里头也高兴,我已经求了冯嬷嬷,等回了扬州就放我家去,本来家里就要给我定亲的。”

玉絮一听,反而怔住了,拿眼看她,不似作伪:“姐姐总还有两年呢,怎么就要出去?”琼瑛拿帕子抹抹泪:“我早出去比晚出去要好,只求你,替我在姑娘跟前说项,把我留到我家来接我,侍候了姑娘这些年,临走了给我留个体面。”

玉絮还真被她说动了,心头犹豫,若她真是要走的人,也不必同她争这个,心里倒底还存着疑惑,却先应了她:“姐姐且等等,姑娘还在火性头上,容我慢慢说来。”

石桂一看玉絮拿着裙子出来,便知吃了一发糖衣炮弹,她手上拿着叶文心要的《白塔记》进屋递给她:“少爷还不肯给呢,说看到一半吊着人难受,使了书僮又去买来了。”

叶文心翻开一页,头一页便写着非荒唐言而确有其事,知道是真事,一目十行往下看,石桂给她垫了小枕头,轻声道:“玉絮姐姐收着一条裙子,我看她不是个心硬的,巧言令色也还罢,诉苦卖惨,她怕是吃不住。”

叶文心抬抬眼儿,听她说“诉苦卖惨”四个字,竟忍不住笑起来,拿袖子掩了口,歪在枕上,好好半天才点着石桂:“你这丫头,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好容易笑完了这才道:“我也不是那任人捏的软柿子,只看看这两个,便不能再放进来,哪能想到朝夕相伴的,都不是背主,而是吃人了。”

石桂低头一看,正看到丫环背主求荣,正妻关进白塔里,丫头倒扶正穿红,手段之毒辣,闻所未闻:“人皮裹了虎狼心,怎么能不好好防着。”

到这地步了,叶文心也不怵旁的,她已经在学规矩,知道无人能跟进宫去,此时冯嬷嬷也拿捏不住她,只看了这书,越发容不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了。

玉絮也不是真就能被一条裙子收买了,她想了一回,替琼瑛求个体面,一来显着自个儿仁义,二来也叫底下的小丫头子知道她的话管用。

玉絮心知叶文心是个脾气犟的,她去说倒无十足的把握,先找了石桂帮着一道说项:“琼瑛姐姐家里已经求着她放出去了。”

石桂放下箩儿跟了过去,玉絮的屋子也早就有小丫头子收拾好好了,里头还添了炭盆,两扇门一开一阖,石桂坐到床前:“是真放还是假放?留下来可就不能轻易出去了,姑娘跟前的丫头才嫁得更好些,这个道理我不说,玉絮姐姐也明白,你同她有情义,我却只认姑娘的恩德,似这等背主的,姑娘必不肯留。”

玉絮一惊,怎么还扯上了背主的话,拉了石桂的手:“你告诉我,姑娘说的背主,可是真有其事?”

石桂顿一顿,就怕玉絮心思也跟着活动,她抿抿唇道:“姑娘的脾气,姐姐也是知道的,眼睛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先前琼瑛姐姐不住往冯嬷嬷那儿跑,咱们屋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冯嬷嬷没有一桩不知道的,姐姐想想,在扬州时,舅太太可曾这样管过姑娘?”

那倒真没有,沈氏是让叶文心自家作主的,一个姑娘的屋子里,能有多大事儿,她又才出去交际,问一声好了恼了是有的,旁的都由她自个儿拿主意。

玉絮也皱起了眉头来:“确是不曾,这倒古怪,冯嬷嬷虽是得了令好好照顾姑娘的,可也没严到这个地步,失了姑娘的心,又是为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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