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节哀,死者为大,你总不能这样拉扯来拉扯去,让薛公子死都不得安生。
长卿上前来,把我揽进了怀里,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世人皆有因缘,纷纷红尘,又有几人能得眷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呜呜呜,这个混蛋,他骗我,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这个混蛋,他骗了我十年,你知道么,整整十年!
我踢腿蹬胳膊的挣扎,只想着把薛齐弄活过来,痛揍一顿解气才好,“他怎么可以死?他怎么可以死!这样,可让我如何偿还他,如何!”
薛公子走的很平静,主子若还顾念旧情,就该早些让人给他收拾打扮,入殓入土为安。
长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松开了捂住我眼睛的手,默默的看向了犹躺在地上的,薛齐的尸身,“长卿曾听人说过,若想下一世与什么人结缘,便于今生,亲手掩埋他的尸身,为他铲第一镐沙石,为他埋最后一捧黄土,以贴身信物为殉……”
好。
看着薛齐被烟火熏得漆黑的脸上,犹带着满足和欢喜的笑容,我忍不住抿紧了唇角,今生,是我负了你,纳兰齐,来世,我,定不会再给你机会放手!不管你是认我,还是不认我,我,赖定你了!
几日,转眼的工夫便没了,依着凌国的葬俗,停灵七日,便该入土。
我用帕子沾了水,亲手给薛齐擦干净了脸和身子,换上一身原本属于我的,却从来不曾穿过的赤红色衣裳,盘了发,戴上凤冠霞帔,和……盖头。
薛齐,奈何桥边,等我。
我吻了吻薛齐的额头,帮他盖好盖头,把我生辰匣子放到了他的胸口,用他的双手抱紧,“自今日起,你是我渊离之妻,碧落黄泉,十里忘川,再无人能阻在我们之间,出嫁从我,你的墓碑上,我会给你刻,爱妻渊薛氏之墓,墓碑的署名,我会写,夫渊离哀立,你生前未竟愿望,我会替你完成,我发誓,有朝一日,纳兰一族,会洗脱罪臣旁支之名,重归朝堂!”
主子,时辰到了。
长卿为我捧来了一颗木钉,让我给薛齐封棺,渺,霜和摇站在一旁,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几日守灵,我已看完了薛齐留下的那整本小册子,对他们的所为,也略知了一二,可,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不曾背叛我,我,也没法让自己原谅他们,都是他们的私心,害死了薛齐!若不是他们,此时,薛齐定还在别绪楼里,好好儿的活着!
便是再多几次选择,我,也不会变更决定!
待薛齐的棺木被几个小厮抬出灵堂,渺才紧几步到了我的背后,把我抱进了怀里,“小离儿,我很自私,很坏,罔顾人命,卑鄙无耻!可是……我爱你,我容不下半点儿伤害你的可能!我……”
够了!今天,是我和薛齐的好日子!从今儿开始,他便是我的妻了!我……
我沉默了一下,看着渺脸上越来越难看的神色,鼓起了勇气,宣告般的跟他说道,“不想听到任何诋毁他的话!半点儿,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
你也看到他写的记事了!也分明知道,我为你做的,半点儿都不比他少!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疏远的语气跟我说话!之前,你因着误会,对我猜忌怨恨,也倒罢了,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没有背叛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渺的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的站稳,看向我的目光,满是难以置信,“小离儿,你,还是我的小离儿么?”
你们害死了薛齐。
我接了长卿递过来的木钉,安到了棺木的一角,示意候在一旁的人封棺,“本来,他是不用死的,本来……你可知,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决定,会让我一辈子都心里不安?活一天,便厌弃自己一天?我的安全无虞,是用一个为了我,赔上自己整个家族的人的命换来的,你觉得,我,以后,还会开心么?”
你明明知道,是他自己愿意的!若不是看他当真为了你,你以为,一个不自量力的,行刺我们的小倌,还能活在这世上?!
听了我的话,渺顿时怒了起来,伸手一按棺材的一角,便把已经抬离了地的,薛齐的棺材按了回去,“我是伤了你,让你吃了苦头不假,可,我也跟你解释过了,那完全是意外!你到底想怎么样!小离儿,你到底想怎么样!画出个道儿来!”
见渺对薛齐的棺材动手,我本能的伸手去扶,不想,渺是动了真怒,下了硬手,我这一扶,非但没能撑起薛齐的棺材来,反倒连自己,也给一并摔在了地上,顿时,小腹便传来了一阵剧痛,连脸色也苍白了起来,“你……”
渊儿!
霜一个箭步冲来我身边,把我从地上横抱了起来,侧身给了渺一个白眼,“江若渺!你疯了么!渊儿现在这个时候,容易钻牛角尖儿,诺伯伯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你跟他闹个什么!快,摇,快让人去请诺伯伯来!”
如果,不是你们又开夕宴,薛齐也不会以为我死了,要给我报仇……如果……他不是为了给我报仇,又何苦使了好处,换别人的位置……冒名顶替的潜进夕宴……对你们下手……
我腹痛难忍的攥紧了拳头,却不愿一句话都不辩解的,任由渺说薛齐不好,“他分明知道……他一个只在五岁之前学过工夫的人……不可能在对你们下手之后……全身而退……他分明……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思……要跟你们同归于尽的……”
渺!
见我痛得恨不能缩成一团了,还死咬着牙,跟渺争执,霜顿时便忍不住了,“就凭着他为渊儿做的这些事儿,你也不该在他死后,说这些不好听的话!你说,你为渊儿做的比薛齐多,你扪心自问,你敢不敢说,为了渊儿,能罔顾生死?!”
我……
渺本能的张嘴辩解,却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深吸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服了软,“小离儿,我收回刚才的话,我的确是不及他的,我,道歉。”
说罢,渺移步到了距离薛齐棺材三步远的地方,冲着棺头,认真的,做了一揖,“江若渺在此,为刚才所为致歉,不敬之举,以后,再不会发生,你安心行远,未竟之事,江若渺定尽全力促成,待孩子落地,每年清明重阳,定带他去往你坟头烧香,以谢你,以身相全之恩。”
薛齐,我说过的,从此之后,定,不让人,再轻贱你半分,你在奈何桥边等我,在奈何桥边……等我……
腹痛越来越剧烈,我终忍不住,昏死在了霜的怀里,我真是痛恨极了这该死的没用身体,葬仪未完,我竟……连送他最后一程,都做不到……
待我醒来,已是躺在了床上,渺,霜和摇置身一旁,或坐,或站,或倚靠于墙,长卿跪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正用布巾沾了水,给我擦着额头。
长卿,葬仪如何了?
我出口问询,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的不行,咽了口唾沫,更是觉得喉咙疼得像被火烧过了一般。
回主子的话,天气尚热,尸身不宜久存,薛公子,已经入土了。
长卿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继而,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长卿用主子的帕子裹了手,帮他挖了第一镐沙石,堆了最后一捧土,这样,也应算是主子亲手葬了他……他天上有知,应是会高兴的……”
那样,便好。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围上来的渺,霜和摇,便重新闭上了眼,我终究不能原谅他们的自私,虽然,薛齐半点儿都没有责怪过他们,但,若不是他们想着找一个人来当我的替身,抹去混进雪园的细作传出去给司徒月那个老东西的,不算详细的消息,薛齐,便不会死!
若不是他们不够当心,让雪园混进了细作,薛齐,便没必要死!
主子喝些水罢?你已经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热了……
长卿深深的吸了口气,从一边儿的小桌上端了一碗白水过来,要用里面的银勺子喂我,“三位主子一直守着你,眼都不曾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