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今天不回去了?”林老板那架势,好像还真有点儿放心不下。
“不了,我今儿就住这儿。”
“住在哪里?”林老板关切地问。
“我有地方儿。您放心吧。再说,就算没有,这位大能人儿还能找不着地方给我住?”方莹挑起眉毛冲着我斜一眼。
“哦,对哦,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事call我?如果要用车的话?”林老板还有点儿依依不舍地说。
“有高飞在这儿呢,现成儿的壮丁我还不抓?”方莹冲我一笑。
林老板抬手挠挠后脑勺儿,有点难为情地看看我,呵呵笑着说:“你看我怎么忘了,高辉(飞)在呢,呵呵,那……我先走啦?”
“您慢走!”我和方莹异口同声:我们俩可从来没配合这么好过。
林老板又向我们郑重地点头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
我等林老板的背影从楼道口消失了,回头问方莹:“他怎么来了?”
“今儿下午本来就是他开车送我来的,你以为我怎么来的?长了翅膀儿来的?”
方莹口气有点儿冲。我扭头看她,她也正扭头来看我,脸上忽地又有了笑容,声音也甜美了不少:
“林叔叔人真的挺好的,刚才他把我送到医院,连车都不下就开走了,我还以为他急着回去照顾生意,原来是去买东西去了。”方莹看看我手里的塑料袋儿,又抬眼看我,“你看你,眼睛这么红,真的不困啊?”
“我不困。”我突然又想起方莹刚才的话,“对了,我可不是能人,要靠着我,今儿晚上你只能睡我那儿,当然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方莹眨眨眼说:“呦,睡你客厅啊?”
“厨房也成,明儿早上顺便做早饭!”我咧嘴一笑,“哈哈,你说我能么?看在你老公的份儿上,肯定让你睡我房里了,客厅还是归我睡。”
她也笑了:“不用你着急,我早有地方儿了。”说完了冲我挤挤眼,好像那地方并非她的住处,而是印第安那琼斯找了N年的魔殿。
我说:“你要睡医院里?连医生也让你买通了?”
“呸,又瞎说,我以前买通过谁?告诉你,我呀……我睡她那儿……”她抬手一指,走廊尽头,有个人影儿正迈着大步昂首挺胸地走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蒋文韬。
我暗暗吃惊——俩人还真成了亲姐妹了?
蒋文韬见了我有点儿难为情,眼角儿朝着走廊一角儿说:“不知道你还在这儿,我只带了方莹的饭……”
方莹嘻嘻笑着说:“就是,看你多多余!”
我说:“好好,我现在真的饿了,而且困得要死,有两位小姐在,这儿肯定没我的事了。我这就走,回家吃饭睡觉。”
我拔腿就走。蒋文韬看了我一眼,我冲她挥了挥手,她连忙点点头。我走得飞快,生怕方莹改了主意,让我把蒋文韬送回家。
3
桐子第二天从观察室转入病房。
方莹天天去医院照顾桐子,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决不迟到早退。要不是病房夜里不让陪床,估计她就整夜睡那儿了。
一周下来,本来就苗条得火柴棍儿似的小女生,自己憔悴得跟病人也差不多了。按说医院的条件绝不需要家属如此严格地看护病人。不过小女生愿意,我是没必要发表意见的。
有方莹在,我就不需要待在医院里。每天只早晚两趟,过去看看桐子和方莹,然后按照方莹的指挥,去给桐子买点儿什么必需品。
方莹一周的食宿,都由蒋文韬负责。早晚接送,一天送两顿饭。方莹跟蒋文韬早成了咬耳根子的好姐妹。按说接送本该是男生的活儿,但校园里安全得很,姐妹俩权当逛街遛弯儿,一路说着悄悄话儿。我陪着走了两回,可总觉得近也不是远也不是,所以后来索性不陪了,让她俩单独行动。都说跟一对儿恋人在一起是电灯泡,其实跟一对儿交头接耳的女生在一起,有时比顶着探照灯还别扭。
桐子拔掉喉管儿后恢复得很快。如我所料,他不同意去学校告发大胡子。这我能理解,可心里总归有口气不顺。我暗下决心,等开了学,我怎么也得给韩国人一点儿教训。大胡子我没辙,可炳湖逃不了,我得让丫小心着点儿,以后别再占桐子的便宜。
开学前一天桐子正好出院。可出院不等于康复。桐子动不动还要咳嗽,有时痰里还带着些白花花的东西,好像洗衣机搅碎的棉花套子。医生说他肺部伤得不轻,彻底恢复需要时间,建议在家卧床休息两周,等身体恢复了再上课。方莹把我从实验室捡来的瓶子拿给医生看,医生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只说这东西吸多了的确有害,以后要多留意,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U大和S大同一天开学。方莹急着回学校。她提议暂时把桐子带回U大,以便她细心照顾。
桐子犹犹豫豫地不想走。他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当然知道那不是因为他不想离开我。我猜他一心想着试验呢,就冲这,连我也不能同意他留在S大。再说这几天小女生的悉心照顾有目共睹,大家都说郝桐果然找了个好女朋友,以后肯定是个贤妻良母。
最后小女生一声令下:“你磨磨唧唧地犹豫什么?等医生说你可以上课了,我立刻让高飞把你接回来!”
最近小女生越来越有女侠风范,有时当着我的面儿就急赤白脸地跟桐子说话。不过她本来就是性急的人,这些日子又累得够呛,而且想必耽误了不少自己的事,所以脾气难免变得急躁。
桐子的脸愈发苍白。我拍拍他肩膀儿说:“兄弟,听话跟老婆回家吧,养好了再回来,不就俩礼拜嘛!这儿有我呢,上课试验我都替你盯着,没事就去看你!”
桐子这才勉强跟小女生走了,临走又嘱咐我千万别到系里或学校告状,他说教授以前也说过铣床车间通风不好,是他自己没注意才会中毒,还有他跟炳湖关系也不错。
我说:“得!反正都是你朋友,总而言之是死是活全你自找对了吧?你丫下回抱着那瓶子东西喝下去我也没意见。”
他咧嘴一笑,说:“你去那实验室的时候,别忘了带口罩。”
他的脸很苍白,眼神却很透亮。我心里有点儿发酸,好像空着肚子吞了个柠檬。
我忙说:“得了得了你赶快走吧,你以为我没事吃饱了撑的,管你的屁事?”
4
开学第一天我到桐子实验室门口转了转,发现那间屋子有点儿怪,冷冷清清的不像往常那样热火朝天。韩国人都耷拉着脑袋坐在屋里,好像一群犯了错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罚站的小学生。
我纳着闷儿走回自己的实验室,没想到我们实验室的人也围了圈儿在小声嘀咕,那架势倒是和斜对门儿挺配套——好像同学给老师抓走了,剩下的学生在教室里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