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画的过程是任性的,端看我的心情还有我看那人顺眼不顺眼,不过对于当时的我的心情,我觉得看谁都会顺眼,那两个男人顺利地买走了我的画,服务员姐姐低头笑了一下说道,“聪明的人就会找你这种小主人,刚刚出道,没有脾气,所以谁要谁都可以买走。”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偷偷凑近我,眼神瞄着不远处的孟宴老师,“你师傅第一次被标画的时候,那人就差跪下去了,也没有把画买走,后来你猜他是怎么买到画的?”
我看了眼在跟糖糖老师说话的孟宴老师,摇头,服务员姐姐掩嘴道,“其实很简单,那人买了一张火车票给你师傅,是海印市往北京的火车,才把那画标到。”
我朝那穿着灰色唐装的男人看去,总算是明白孟宴老师为何会把画标给那个人了,而那张火车票去往的地方,是巩老爷子第一次带孟宴老师出门的地方,那时的他七岁。
也许在他的心里,七岁那年,是人生路程第一次被打开。
就像我一样,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拿着海印市前往上海的火车票来给我,我也会把画免费标给他的。
那是我灰暗过去终结的第一站。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跟李秀也跟爸爸那样,即使在同个屋檐下,也仿佛对方的透明似的,我不会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地去管她的成绩了,要不是为了妈妈,我对她的兴趣不会高到哪里去,这么多年了,在我有怨气的时候她也堆积了不少的怨气,从那天晚上她吼出来的话就明白了,再温柔再善良,心里的黑洞依然少不了。
1996年九月份,我升初二,这时必须面临分班的问题,乔老师说我的成绩可以直接去a班了,班里的猴子们嚷着不让我走,李海燕幽幽地看着我,虽然没有开口说不舍得,但是那表情十分的不舍。
更别说司徒楠了,他站在桌子上,指着我说,“你就留在这里吧,你是红花我们是绿叶,衬托着你无比的美丽。”
刘书恒直点头,“对啊,你走了谁当班长啊,留下来。我请你吃冰激凌,两毛五的那种。”
宴海涛站起来,淬了一口,“我擦,那是最便宜的,你至少请个五毛的啊。”
乔老师死命地敲着讲台,大声嚷道,“安静安静!”敲了有十多分钟,这些人才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我坐在位置上,手心掐着书本,眼眶红彤彤的,心口翻涌着,我知道我迟早是会离开这个班的,去年让我当班长的时候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当久了我还是不像一个班长,平时都靠司徒楠他们帮忙镇压住,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也是可以离开这个班的了,但是我留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次终于要走了,他们的反应比我还激烈,那是真正用心地把我留下的感觉,让我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李优她终究是要离开我们班的,如果你们惦记着她,喜欢她,也可以努力考上去,跟她同班,若是确实没有这个能力,未来还很长远,你们可以常常保持联系,老师当年也有很多像你们这样重情义的同学,到现在我们毕业已经十多年了,我们每年还会聚在一起,你们要相信,感情这东西,你记着,它就长久,你忘了,它就短暂,所以大家也别难过,祝福李优吧。”
乔老师说完这段话,我猛地趴在桌子上,狠狠地哭起来,d班这群人真的是我读书这么多年来,碰到的最好的同学,我们之间没有斗争没有恶意没有嘲笑没有妒忌,我好他们替我开心,我不好他们替我难过,那种如覆薄冰的班级日子早已经消失在过去那些灰暗的日子了。
认识这群同学,我才知道,人跟人之间的相处也可以这样自由这样自在,毫无顾忌。
看我一哭,前排那几个老是老子老子叫的妹子都哭了起来,班里的气氛一下子被离别充诉着,沉甸甸的,乔老师的眼眶也红红的,她咽哽道,“不如让李优上来给我们唱首歌,大家要一直记得她。”
司徒楠第一个开口,“好啊,给我们唱一首。”
他一开口,其他的同学就开始起哄,“对,唱一首,来,唱一首!”乔老师站在讲台上,鼓励地看着我,我红着眼眶,在他们的起哄下,一步一步地朝讲台上走去。
我没怎么唱歌,除了在音乐课上,平时我爱听,却不爱唱,但是面对这群猴子期待的眼神,我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我挑了崔健的《一无所有》
“…………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噢,你何时跟我走,噢,你何时跟我走……”
那时这首歌红极一时,班上没有人不会唱,唱着唱着他们喝着我的节拍在轻轻地合,极其地融洽默契。
郭晶过来接我,被我们班里的气氛也弄哭了,她擦着眼泪说道,“我从来没有碰到这么好的同学,呜呜呜,李优,我当初还嫌弃d班叽叽喳喳,还说他们是一群山猴子管不住的那种,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他们真好。”
☆、第八十八章
郭晶说这席话的时候,我差点就想跟乔老师说,我不调了,我留下来,可是想到妈妈的期望,看到郭晶满眼的期待,我把话吞进了肚子里,拎着书包跟着郭晶朝新的班级走去。
我想,来日方长,我想,我们还有很长远的未来,我想,只要记着,这段难忘的感情就不会消失。
a班很安静,每个学生都很有素养,平时没事聊天的人更少,他们的桌子上摆放着很多的练习本,即使是下课了,他们也不停地在练习着,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考完了大家都急着要知道名次,当看到成绩下滑了,有些同学的脸色可以黑一整天,第二天则照样努力。
我以全校第十名的成绩考进a班,作为一个一年的黑马,任何一个老师都喜欢我,初二a班的班主任是个戴着金框眼镜一副社会精英样子的男人,叫李腾,他介绍的时候说他是飞黄腾达的腾,他说父母希望他飞黄腾达,可是他觉得当我们的老师也是在往飞黄腾达的道路走去。
a班里没有张楚的身影了,郭晶说他降到c班去了,估计再过一个学期就要被将到d班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手心死死地捏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帅气的身影,在跳高比赛的时候,他那初长成的小身板如被神明附身似的,轻松地跨过了那个栏杆,他温柔地跟我讲练习题的模样,他回答英语那流利自如的神态,他穿着军装帅气地走过操场时的样子,他当班长那副不容置疑的霸道语气。
仅仅只是一年,他的过去仿佛被重新洗牌,一降再降。
郭晶凑在我的耳边说,“我怀疑张楚谈恋爱了,老师都说,除非不想学习,否则谈恋爱最误事了,前几天,隔壁班又有人谈恋爱了,那女孩被老师罚站,站到晕倒了,后来那老师被一个男孩子打了,大家都说打老师的那个男孩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
我的手心被我扣出了血,我低吼道,“你别乱说,他肯定有别的原因的。”
郭晶被我这么一吼,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委屈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半天不理我。
我看着她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突然有点好笑,现在这个位置还是她帮我争取来的,从我进了这个班,她就拼了老命要跟我坐在一起,排除万难地在老师那里争取着。
想到这里,我捏了下她的耳朵,那躲在发丝里的耳朵动了动,像小兔子似的,我凑近她,低声道,“下课了要不要去堂西街。”
那一动不动的脑袋刷地抬起来,看着我,我朝她笑了一下,动着嘴唇,“要不要?”
她伸手就捏住我的脸,嘿嘿嘿地说,“当然要了,你让我咬一口我就气消。”
我伸直手,指着最白嫩的臂肉,“咬这里。”她瞪着那块肉,哎了一声,“算了算了,不咬了,一看就知道一定很难吃。”
中午去饭堂吃饭,端了菜下楼,虽然已经上了初二了,可是还是习惯性地下初一那层去吃饭,刚来学校的时候很规矩,以为初一就只能在初一的饭堂里吃,初二就只能去初二的饭堂里吃,吃久了就知道钻空子。
刚下到一楼,就见到张轩捧着一个大大的铁饭盒,从人群中顺溜地闪过来,直到站在我们跟前,露出他跟前的虎牙,那个寸头如今是细碎的发丝,“我还说要去二楼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就下来了,是不是猜到我在这里咧?”
除了讶异他那光头已经是服帖的发丝,最该讶异的是他的身高,如今看着我,是居高临下的那种。
我暂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绕过他,端着饭菜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他急忙跟了上来,坐在我对面,朝我咧嘴笑,“我是张轩啊,你不记得我了?”
我咬了一口青菜,盯着他,心想,就那虎牙,烧成灰我都认得,我不能接受的是,他长高了,还比我高了许多。
“喂,她是不是成哑巴了?”张轩转头问着郭晶,郭晶吐了一块排骨出来,摇头道,“没有啊,她刚刚还很顺溜地跟我说话呢。”
“那她怎么不回我?难道是因为发现我现在太帅了?”
“你哪里帅了?”
“你哪里帅了?”
我跟郭晶异口同声地问道,张轩瞪大眼睛,看着我,“原来你没成哑巴啊,幸好幸好。”
“你才是哑巴。”我瞪了他一眼,便低头吃着饭菜,张轩则一边吃一边说话,说得口沫横飞,“我初来咋到,你们有空得带我去熟悉校园啊,像我这种路痴啊,是很容易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