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尉迟二字,锦月的视线毫不停留地从枝头移开、看来,转得冷厉。
弘允忙扶了扶她小臂,宽慰她稍安勿躁,而后对奴才道:“他们去东宫作何?”
“这……东宫守卫森严、宫人口风也紧,奴才探听不到,只是听见尉迟府的四小姐领着食盒高高兴兴地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有些哭丧脸,想来可能是去探望太子,不甚愉快。”
锦月呵了声冷笑:“我们母子刚消失在东宫,她便如此迫切了。”
弘允挥手让侍监、侍女们都退下。
“锦儿,你预备怎么办?”
锦月望了眼稀疏的桂枝,秀丽的黑眸越发的冷厉,缓缓一字一句道:“血债,血偿!”
弘允将眼前女子的背影收入眼帘,隐隐含嫡皇子高贵霸气的眼神,不禁和声音一起柔和下来:
“好,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我已将行魏要回来尚阳宫,往后他的主子就只有你,你可任意差遣。”
“多谢。”锦月道,“眼下我势单力孤,还有一事需要你先帮帮我。”
“你尽管开口。”
锦月回身来:“帮我好好查查这次事件的始末,我要所有参与者的名单!所有的人,害小黎的人,和那些明知阴谋却还袖手旁观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仇恨的火焰在锦月的瞳孔里燃烧,仿佛凤凰涅槃之火,已被点燃在凤羽之上。
弘允看得微微一愣,只觉眼前的女人仿佛蒙尘许久的明珠,渐渐亮起本有的光亮,更像一只浴火燃烧的鸾凤,仿佛要腾空飞起来,亮得令他移不开眼睛、恐怕她会高飞,离自己远去。
“好,十日之内,我一定给你。”
……
弘允办事效率很快,不到十日,行魏便递上一份白字黑字的折子,上头密密麻麻书写着两页纸,将谋划、参与、实施谋害皇孙计划的人,都写在上头。
锦月看到第二页最后一行,那个熟悉、却在这几日隐隐浮现在她心中的名字,清晰地出现在纸张上,锦月还是不由攥紧了白纸。
她早该想到的,只是这么多年的情谊和养父母的恩情,让她潜意识不敢让自己去敌视她。
映,玉。
发生此事来,这么些天,她也一直没有出现过。是心虚害怕了吧。
“不要难过,注定失去的人总会陌路的,不是你的错。”弘允不知何时进殿来,抬起袖子替锦月擦去眼角的水渍。
锦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眼睛有泪。
“我不是难过,只是为这段曾经珍惜过的情谊而惋惜。因为,等再见时,必是敌人!我只是叹,要逝去的东西无论你如何珍惜,都会失去。”
锦月坐在黑漆圈椅上,弘允蹲下身,捧住她的双手:“或许有一天你会失去很多东西,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失去我。”
锦月正出神,闻言一怔看眼前的弘允,他如青瓷所铸,干净美好。“我……”
“我并不是强迫你回应我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我的观点。爱情有时候和过日子是两码事,我可以给你最安定的生活,可以给你留在宫中、为小黎和你娘亲报仇的身份。”
“你便不介意我和弘凌的过去吗……”
“正好我少年时也有宫女教过我房事,咱们正好扯平。”
锦月冷沉了几日的容颜,才稍微出些了些许的慌张,忙打断道弘允的话不让他说下去:“或许我对你永远不会有爱,我再也不想爱任何男人了,所以……”
弘允立时接过话:“所以我们正好。我也很忙,没工夫管粘人的女人。”
锦月张口语塞,弘允眼中映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渐渐有心疼,郑重道:“你要亲手手刃仇人,不让我代替你报仇,至少让我帮你一二,我想……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对你袖手旁观……”
弘允说的没错,成为五皇子妃是最快的捷径,她便可以培植自己的下属,并且方便在宫中、朝中走动,只是如此,总觉得对弘允太不公平。
锦月沉沉一叹,垂眸:“对不起,一直都是我……辜负了你。所以如今,我更不能再为了自己一己私利,而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
锦月说着,忽觉胃里一阵恶心,干呕起来。
弘允吓了一跳,忙传侍医
……
从入秋后,太皇太后已经卧病了二十余日,而下连着两日病危,虽没人敢说,各宫却也都知道丧事将近。
不过,令人意外的事,此时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本该赐给太子东宫为妃的尉迟锦月,赐给了五皇子弘允为正妃,以此为太皇太后冲喜。
当日,便满朝哗然。
婚姻大事岂如儿戏,五皇子弘允向来行事大气、妥帖,做事周密不留人口舌,这次竟然抢了给自己兄长孕育过子嗣的女人,如何不荒唐?
虽说女子改嫁属于平常,何况这女子还没有嫁人,但终究是兄弟之间,未免有隐隐有点儿不-伦的意思,成为弘允二十几年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污点。
不过,皇后、皇帝疼爱嫡皇子众所周知,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再者,那小皇孙已被史官在皇族史册上除名,估摸后世人,也不会知道五皇子妃曾与太子有过一段了。
除了满朝的哗然,还有几处,心惊胆战。
一处,是灵犀殿。
一处,便是尉迟府。
上官氏和尉迟心儿是做梦也没想到,五皇子那样尊贵的嫡皇子,会娶锦月当正妃!
届时等锦月回门来,便不是流落在外的尉迟家下堂妻的女儿,而是皇家唯一的嫡皇子之妃。
他们必得三跪九叩地在门前迎接了。
尉迟心儿气得、急得咬牙:“怎么会这样,她没了皇孙也没了准太子妃的身份,皇上不该立刻下令将她驱逐出宫、永不得入吗!那五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啊,竟愿意娶个个残花败柳……”
她一拉上官氏的袖子。
“娘,她若再见我,一定会仗着嫡皇子妃的身份,狠狠将我往死里折腾的,咱们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