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程老夫人思忖片刻,“主动求见的倒是有几个,不知王爷指的是哪一个?”
梁澋直言道:“姜六娘。”
程老夫人抚了抚额,“上了年岁,记性奇差,尤其前一阵又病了一段时日,许多人都混淆不清。王爷所说的人,真是不复记忆,还请王爷提个醒。”
你倒是会装糊涂。梁澋腹诽着,笑道:“据我所知,此人曾是程府的座上宾,上一次程府的宴席上,这女子曾经当场献艺,书画皆佳。”
“哦。”程老夫人恍悟,“想起来了。今日的确在寺里见过她,怎么了?我不该见她?”
“倒不是该不该见的事儿,”梁澋笑意更深,“是您不该将人带回程府。”
程老夫人讶然,“什么叫我把她带回了程府?她与我说如今境遇窘迫,我起了恻隐之心,便让她等我回府之后过来一趟,与我仔细说说现在的情形,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她的。就这样,下午她过来了,与我说了一阵子话,我给了她一些傍身的银两。之后她就走了。到了王爷这儿,怎么就成了我将她带回了府中?”
梁澋不以为意,“可是我所知的情形,却与老夫人的话有不小的出入——是您身边的下人跟着她回到住处,她说是收拾行囊,其实却是留下了一封求救的书信,命人从速送到我府中——宁王府里,如今住着她一个交情甚笃的姐妹。”
程老夫人讽刺地笑了,“王爷的话真是叫人发笑。她与我说境遇窘迫,我不该命人送她回府么?不该叫人雇马车陪她前来么?明明是好心之举,落到你眼里,怎么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我说了,”梁澋强调道,“她留下了求救的书信。”
“没见到她本人,没看到她的亲笔书信,王爷说什么都不作数。”程老夫人冷了脸,“王爷是皇室子嗣,老身一向尊敬,却也不会由着你自说自话。”
“好。老夫人的话,我记下了。”
“你是该记住。”程老夫人站起身来,“没别的事,我就回房歇息了。”随后也不等人应声,径自离开。
随后,室内陷入沉默。
梁澈心情不错。
梁湛的神色一如平时一般温和。
程阁老敛目斟酌着一些事情,眉宇平宁。
只有梁澋的脸色不大好看。沈婉是绝不会骗他的,这样一来,程家人的强硬、有恃无恐就让他分外厌恶。
大不了就把事情闹大。
程阁老这样的权臣,除了今上,是任何人都不能驾驭的。不管皇帝最终是立长还是立嫡为储君,有程阁老这样的人把持朝政,他与顺王都得不着好。
假如来日的新君是顺王,恐怕会成为傀儡;假如皇帝的嫡子登基,程阁老只需稍稍煽动群臣,便能让他和顺王成为窝囊废。
说到底,如果程阁老有心辅佐皇长子登基,就不会与他们兄弟二人划清界限,这态度像是不欲掺和皇室之争,其实根本就是看不上他们的资质。如今皇后所出的梁洛一天天长大,程阁老态度依旧,证明的只能是来日要辅佐那个奶娃娃。
新帝与兄长年纪相差太大,即便是新帝少不更事不忌惮手足,皇后与内阁就会先一步心焦起来,会设法把他们除掉,以防朝堂生变。
而如果换一种情形,内阁或权臣与他们有些交情的话,他们就不会面临那样的隐患。
但是叫人窝火的就是情形无可更改。首辅当政的时间可长可短,也就是说,只要程阁老愿意,到六七十岁都还能在内阁稳坐第一把交椅。
这说起来,就是二三十年的光景。他和顺王哪有那么久的时间可等?又哪有那么大的耐性让程阁老钝刀子磨着?——只要程家与他们没有来往,疏离相待,对他们就是威胁。怎么样的人,才能忍受长年累月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