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在室内的荷风、安亭几个俱是面色大变,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退出去。
薇珑恰在此刻进门,见到这一幕,愣了愣,随着唐修衡跪倒在太夫人面前,面带惶惑,“娘……您别伤心。”
“没事,没事。”太夫人无力地摆一摆手,哽咽道,“是我不好,让你看笑话了。只是……实在是克制不住。”
“娘,”唐修衡目光平静温和地望着母亲,“我没有怨过您,这些年,对您只有感激。”
“怎么可能!?”太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泪,“没有我,你怎么会吃那么多苦。你不说,可我想得到。”
“您的日子又何尝安稳,”唐修衡语带悔意,“我又何尝想不到,您这些年日夜为我提心吊胆。起因是我莽撞,您的决定没错。不如此,我不知道要变成怎样的人。”
“起来说话,”太夫人一手去扶儿子,一手去扶薇珑,“别让薇珑陪你跪着。真是……我这是怎么了?上了年纪,反倒这么没出息……”
两个人并没起身。
唐修衡认真地看着母亲,“以往终归是我不孝,您把那些事放下,只看如今、日后。”他转头看一眼薇珑,“我们会好生孝敬您。”
薇珑点头,“娘,您别伤心了,不要哭。”看着婆婆哀伤的面容,她眼睛有些酸涩,别的宽慰的话,却说不出。
太夫人俯身捧住唐修衡的面容,“你怪没怪过娘?嗯?好孩子,说实话。你别一句不提,那样我更过不去那道坎儿。”
唐修衡略一思忖,“怪过。”
薇珑惊诧,差点儿抬手去掐他——这是能承认的事儿么?这是能随口胡扯的事儿么?她最清楚,他从来没怨过太夫人,加之前世一切,他对母亲只有歉疚。幸好,唐修衡的话还有下文:
“我离家的时候,你给的盘缠实在是少了点儿,真不够花。”他的语气变得轻松、随意了一些,“就为这个,我有一阵差点儿变成财迷,做梦都想着天上掉一些金元宝。”
太夫人起先一愣,随即忍不住挂着泪珠笑了,“你这个混小子,什么时候都没正形。”
唐修衡与薇珑这才站起身来。他对薇珑伸手,她会意,把帕子递给他,随后亲自去打水。
唐修衡给母亲拭泪,“瞧瞧您,三个儿媳妇的婆婆,还跟小孩子似的。”
“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太夫人真是特别不安,“我不想这样。”两个孩子原本是欢欢喜喜的,亲自下厨忙碌半晌,她却管不住自己,扫了他们的兴头。
“说说这些也好。”唐修衡道,“横竖您现在也清闲了一些,得空就数落我一通,也是个不错的消遣。”说着就笑起来,“是吧?”
“行啊,我得空也听你抱怨一番。”太夫人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
“别想那么多。”唐修衡揽了揽母亲的肩,“我又不傻,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你现在这个性情……”太夫人拍拍他的手,“我怕你有委屈却始终闷在心里。”
“嗯,我这会儿是挺委屈,”唐修衡依然没正形,“辛辛苦苦做了两道菜,您倒先哭起来,等会儿能吃几口?家里可不需要您这样个节俭的法子。”
太夫人又被他引得笑了,“哭出来心里就敞亮了,等会儿少吃不了。”
“那就行。”
薇珑端着铜盆走进门来,服侍着太夫人洗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