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的材料学研究所并不在首都而是在J省的邻省J省,这次丁朗就获准可以给其中某位专家当一个暑假的实习生。
这位老先生丁朗倒是有点印象,秦水鸥——吴勉教授提过,秦水鸥是跟彭里齐名的,也是之前在魔都学术交流会的时候他们碰到的那个胖墩墩和瘦高个的老师。
现在彭里因为身体原因,更多地退居二线,不怎么搞研究了,反而成为了官员,平日里四处跑跑;而秦水鸥则还在材料学事业的第一线,性格古怪,近几年从来没带过什么学生。
老实说丁朗对他还挺好奇的。
吴教授曾经说过,他的老师跟秦先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偏偏这两人见面斗嘴,实际上惺惺相惜。
彭里对谁都很温和,整天笑眯眯的,看上去是个老好人实际上很腹黑;而秦水鸥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尤其面对自己的研究,听说他曾经因为自己的领导碰了一下他的实验成果就急得想掳袖子干架,更别提在他手下的学生过着怎样悲惨的生活了,不过奇怪的是,看上去就很不好对付的秦水鸥却是个真正正正的软心肠,当然这个软心肠要除开研究的事儿。
总的来说,一个是真腹黑假和煦,一个是假刻薄真心软。
吴勉教授当时还说:“秦先生是个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人,一开始跟我的老师也不对付,看不上彭老师老好人的性子,不过后来相处下来却意外地发现两人都喜欢下棋,这下着下着,就成朋友了,更何况,国内材料学方面,也就他们能相互比肩了。”
秦水鸥可是接近七八年没收过弟子了,据说是因为他看不上现在的年轻人。虽然现在丁朗要做的只是他两个多月的短期弟子,但也难免紧张。
他把这事儿告诉吴勉教授,对方也很惊讶:“居然是秦先生?”
丁朗在材料学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师傅,吴勉一直很想收他但一开始是因为丁朗觉得自己想学的是计算机没必要去拜个师傅,后来是看这个年轻人的成就比自己高,吴勉再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其实按吴勉来说,当然是最希望丁朗拜在彭里先生的门下。
可惜彭里身体不好,已经不怎么搞研究了,真要收了丁朗反而是耽误他。
这么说来秦水鸥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丁朗不知道,他吴勉却是知道的,之所以安排丁朗做秦水鸥的短期弟子,绝对不是上面安排的,倒有很大可能是秦水鸥自己要求的。整个中科院材料学研究所都知道秦水鸥的臭脾气,也都知道他有多少年没收过学生,嘴里一直念叨“现在的年轻人不务实,一天到晚不知道瞎想些什么,一点都不脚踏实地!”,无论是多么优秀的硕士生、博士生,他一律不收,就连见到自己以前的弟子都要挖苦讽刺几句:“啧,现在官架子挺大嘛!”
所以要不是秦水鸥自己要求,上面是绝对不会把丁朗扔给他的。
估计是听说了丁朗的名字,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很感兴趣吧,趁着暑假考查一下,如果丁朗过关了,就成了他的关门弟子了?
秦水鸥可是七八十岁了,没几年也要退休了,如果这个时候收下丁朗,那可不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么。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已经研发出高铌钛铝合金和一些高端的陶瓷基复合材料的丁朗根本没必要拜师,但实际上,在这些行业里,有一个师父很重要。
师父并不是只教你基础、教你技术、指导你实验的。
师父是传授你行业、乃至人生经验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时候的师父往往会收养自己的弟子,弟子由师父贴钱教养,把弟子当成家人,也因此旧时师父也有“父师”一说。
凭借秦水鸥的年龄和阅历完全可以对丁朗说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这样的话,在材料学研究方面苦心钻研五六十年,现在站得有多高,曾经他碰到的挫折就有多多。而且虽然他性格古怪了点,但毕竟已经七八十岁,拥有的人生阅历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在材料学这种国防重点行业中奋斗,除了自身的水平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看清自己、保持本心。有多少人惊才绝艳,最终都毁在了一个“贪”字上。
无论是彭里、吴勉还是秦水鸥,都是希望华夏材料学进步的人,即使被拍死在沙滩上估计也会愿意对那朵新的浪花倾尽所有。他们当然希望,天才如丁朗,能够一直保持着现在的这颗赤子之心,为华夏、为全人类的发展而努力。
吴教授告诉丁朗:“既然上面特批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就去吧,我记得你是J省人,离研究所挺近的,双休日要是有休假也能回家。”不过秦水鸥可不是那种会放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