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岚把最后一只小蝌蚪放养,这才松口气。还有两科没写完,他决定明天早自习再奋斗,剩下的时间,看电视去也。
丛展轶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屋子里一片静谧,只剩下门厅的小灯还给他留着。他扯下领带,把自己陷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疲惫地揉揉眉心。
这三年丛展轶过得很充实,他近乎疯狂地学习一切知识和技能,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旺盛的精力,连殷逸也暗自诧异。
但也很累,只不过他不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回到家里完全放松下来,多一步都不愿意走,想歇一歇再上楼洗澡睡觉。
有人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脚步轻得像夜里的猫,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但丛展轶能感觉到。他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许山岚,低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许山岚穿着深蓝色的睡衣睡裤,揉着眼睛,嘟囔着说:“本来是想喝口水。”
丛展轶伸手一招:“过来。”
许山岚就等他这句话,小鹿般窜到丛展轶怀里,任大师兄紧紧地搂着。
丛展轶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许山岚的后颈处,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少年特有的干净青涩的味道,感觉他身体的瘦削和柔韧。以前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丛展轶从未察觉原来自己这样渴望这个小师弟。可一旦分开,尤其是由于工作过于繁忙,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才突显这种短暂有多珍贵。
丛展轶只是喜欢这种相拥的感觉,像是空白的地方被填满了,烦躁的心绪变得平缓。有时候丛展轶内心深处也会觉得,也许正是这种温暖,这种充实,才让他有了继续奋斗下去的目标和动力。
许山岚偎在大师兄怀里,他俩几乎每天都要这样搂一会,许山岚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早已习惯了大师兄的怀抱,就像习惯了每天早上要练武,每天要吃三顿饭。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形在其他的高中生身上是难以想象的。许山岚只觉得这样很舒服,哪里舒服又说不上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个身边最重要的人的存在,才能给他极为安定的感觉。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抱着,许山岚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丛展轶笑道:“又困了?”
“现在是半夜好不好?”许山岚说得理直气壮,“我还没有睡醒。”
“那我抱你上去?”丛展轶作势要把许山岚托起来,吓得许山岚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叫道:“拉倒吧,太丢脸!”一步三个台阶,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丛展轶望着他仿佛身后有狼追似的逃走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40、作证
电话铃响正是早上七点整,分秒不差,太符合丛展轶和许山岚的作息时间,恰恰是他们刚刚吃完早饭,还没有离桌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对方都是成心的。
丛展轶拿起电话,那边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测,是丛林。
只要和丛林有关,丛展轶一向如临大敌一般,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嘴角,仿佛那边传来极为不妙的消息,其实丛林只是简简单单说一句:“你师叔下飞机了,先到我这里。”
“知道了,师父。”丛展轶和这个亲生父亲没有更多的话说,道了一声再见,放下电话,抬头见许山岚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正望着自己。
丛展轶淡淡地重复一遍:“师叔去师父那边了,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吃饭。”
“哦。”许山岚耸耸肩,端起面前一杯子牛奶一饮而尽,伸出舌尖在嘴唇上舔一圈,跳起来要到楼上换衣服。丛展轶说道:“过来。”招手让许山岚凑到他身边,翘起大拇指蹭掉少年唇边残留的奶渍:“擦擦嘴,像什么样子。”
许山岚无所谓地一笑,抽出一张纸巾胡乱抹了一把,他在生活上永远邋遢而随意,跟丛展轶干净近乎洁癖的习惯完全相反。这种小事不用他这个小少爷操心,不是还有大师兄嘛。
那边丛林起身到厨房里去盛银耳雪梨羹,尝一口觉得凉得差不多了,端过来放到茶几上。殷逸散散漫漫地窝在大沙发里,半阖着眼睛,一副似睡不睡的样子。
“累了就进屋去歇着,躺在这里又不舒服。”丛林嘴里埋怨,一推殷逸,“起来吧,喝碗东西,肯定在飞机上又没好好吃饭。”
殷逸唇边噙着笑,慢吞吞地坐起来,拈起调羹把银耳雪梨一口一口吃进肚里去。丛林一边收拾殷逸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一边嘟嘟囔囔:“乱买什么乱买,帝国主义哪有好东西?真是腐败!”
声音一下子顿住了,丛林眯起眼睛,盯着手里精致相框里的照片,里面一个金毛老外紧紧搂着殷逸,对着镜头热情洋溢地大笑。
“这是谁?”丛林问。
“一个徒弟,在国外刚收的。”殷逸在飞机上果然饿着肚子,一口气把雪梨羹吃个干净,举着空碗问,“还有没?”
丛林拿过去匆匆忙忙进厨房又盛一碗,匆匆忙忙又快步走回来,继续问:“外国人?你收外国人当徒弟?”
“嗯……美国人。”殷逸略带调侃地瞅着丛林,“美帝国主义。”
“那怎么行!”丛林一下子跳起来,“他们懂什么?教他们还不是白费力气?你可真是的,收弟子什么样的不行,偏偏弄个老外!”
“人家心诚。”这碗殷逸吃得慢些,“守在我门前足足三天,不收下来过意不去。”
丛林不屑地从鼻子里嗤地一声,道:“糖衣炮弹,谁知道他们按的什么心。”
“反正我人都回来了,再也教不了了。”殷逸顿了顿,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展轶跟我提过,这次岚子准备参加散打比赛,有叶倾羽那个孩子,岚子夺冠的希望很渺茫,还不如转到其他项目,兴许还会有更大的发展。至于展轶……”他抬起眼睛望着丛林,丛林手底下忙活收拾碗筷,面无表情。殷逸心里轻叹一声,说道,“展轶不会再参加比赛了,套路和散打都不会了。”
丛林“咚”地把碗蹾到茶几上,气哼哼地道,“他参不参加跟我有什么关系?用不着对我说!”
殷逸伸直了腿,又歪在大沙发上,打个呵欠:“没关系你特地找人问参赛名单?”
“谁说的?”丛林脸上露出一丝狼狈。
“海平呗,你不就是让他去问的么?”
丛林拧起眉毛,恼羞成怒:“这个小混蛋,晚上我罚死他!”
“你也就会这一手。”殷逸刺了丛林一句,又道,“过两天你过生日,让展轶给你安排安排。”
“哎,免了!”丛林立刻摆手拒绝,“少来这一套,让我跟他见面,除非我死了!”
丛展轶把许山岚送到校门口,见一群学生围着宣传栏指指点点。罗亚男从人群里探出头来,对着许山岚连连摆手。
本来丛展轶想等许山岚一下车就立刻走的,但一瞧见那个女孩子,不知怎么又顿住了,索性也跟着许山岚走过去。
“岚子。”罗亚男指着布告栏,“你快看!”
许山岚凑过去仔细读一读,原来是警察贴上去的寻找证人的启示,他轻轻“咦”了一声,回头和罗亚男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说:“怎么会这样?”
“是啊,真没想到。”罗亚男又震惊又懊恼,还有点难过,“早知道就带他去医院了。”
“嗯。”许山岚也颇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