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凡人确实不那么惹人注目,但为了隐藏行踪,而且两个人都没有驾车经验,所以还需要找一名车夫一同上路。可惜此时已入夜,车夫早都歇工回家,两人索性在客栈打坐了一夜,第二天早,在客栈老板的指点下,去小镇东头找到了待雇佣的马车,与一个黄脸汉子商量好,只花费了十二两银子,便租了一间宽敞的双驾马车。
不过再宽敞,那位晏前辈一进去后,空间显得狭窄起来,柳昔卿端坐在里面,一时有些局促。
此时毕竟不同于悬崖下,两个人似乎为了避免尴尬,都没有再交谈,默默打坐修炼。只等到达怒江,再改换渡船。
然而只行了一日,车厢外便传来黄脸汉子颤抖的声音,把柳昔卿从入定中唤了出来。
“两位仙师,这前面,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晏修坐在靠门帘的地方,他立刻抬手撩开帘子,柳昔卿也顺着窗外望去。
吹过的风带着一层灰败的黑色,远处的天空呈现血红色的色彩,隐隐形成一个巨大云层漩涡,无数黑影在其中穿梭。
像是咆哮的冤魂。
在车夫提醒之前,他们还一无所感,很明显,这是误入了一处结界。
晏修利落从马车上翻下,柳昔卿也立刻掏出尾款对着车夫道:“逃吧。”
黄脸汉子立刻调转马头,绝尘而去。但是那马刚冲出几步,便像是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来不及减速的马车一下子翻了过来,那黄脸汉子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两只手四处摸着屏障,发现自己逃不出去后,立刻转过头,跪下来哭求道:“求仙师救救小人,俺不能死,俺家中老小都在等着俺啊!求仙师怜悯!”
柳昔卿攥紧了拳头,她微微点头,示意那汉子稍安勿躁,她回忆着脑海中的地图道:“这里距离怒江还有两百里,乃是宿云门地界,前方应是一片村落,名为谭家村。”
她很冷静,结界这种术法,讲究的是有进无出,而且这结界手段不知道多高妙,连直觉最敏锐的牲畜都感觉不到危险气息,马车长驱直入后,车夫才发现了异状——足见其高明。
可掉头已经来不及,他们都被困在了结界中。
“是魔修。”晏修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看前方的阵势,不是魔修就是邪修,而且正在村庄中肆虐。
这么大的阵势,居然没有惊动当地的宿云门?
“宿云门察觉不道这禁制吗?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此地救援?”她想起在予言郡遇到的两名金丹真人,其中名叫钧锐的,自称出身宿云门。
晏修冷冷道:“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遇到事的时候,却比谁缩得都快……若是人间门派都如太和,也就不必有守夜人存在了。”
柳昔卿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两张防御符,其中一张用灵力激起,丢到那黄脸汉子身上,为他起了一层屏障。
另一张防御符是她自己自保所用,还剩一张御风符。
她心下叹气,不过是五品符箓,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挨得住几击?
结界中的一切尽在施术者的掌控内,谭家村里的魔修必定发现了他们,在柳昔卿与晏修交谈间,已有三道气息向他们飞过来。
柳昔卿唤出了小红豆,那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鸣焰鸟刚一出她的袖笼,便严阵以待地飞到她头顶,向她传音道:“叽叽,倒霉催的啾,来硬茬了咪!”
她没心情搭理颠三倒四的小红豆,直接问道:“你的锡兰真火可以喷几次?”
“普通元火五次,锡兰真火两次。”
“站稳了,我让你烧,你就不遗余力的烧,明白吗?”她下令道。
“咪叽!”小红豆心里门儿清,这个时候不是藏私的时候了,它这倒霉主人要是在这里挂了,它也得跟着殉葬。
她看向晏修道:“既然遇上这飞来横祸,晚辈就斗胆请晏前辈指点了,这仗该怎么打,我听前辈的。”
柳昔卿的斗法经验几近于零,在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装大,而晏修也必须与她合作。
晏修比她还要理智冷静:“招式、底牌传音于我。”
柳昔卿飞快将自己所学功法、储物袋中的其余之物,甚至连机关小弩和鸣焰鸟的极限也如实告知。
“晏前辈,我们有胜算吗?”
“用阵旗布下防御阵盘,再取一件法衣炼出原体,与金石一同按照四象方位摆好,”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引出一滴精血,开始在地上描绘阵法,“将剩余灵石全部放在阵眼。弩箭辅以真火,当他们临近十丈时,一同放出。”
“好。”
“我的阵法是催生灵力之阵,且只能使用一次,你站在阵心处,找准方位,将他们一击必杀。”
那张机关小弩再次出现在柳昔卿的右臂上,随着她激发灵力,一枝红色小箭出现在矢道上。
三道黑影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柳昔卿猛地提气,她紧张得喉头一缩,整个人都陷入了另一种境地。
五感瞬间放大!
身后黄脸汉子大口的喘气声,她与晏修的呼吸声,鸣焰鸟张开羽翅的轻巧摩擦声,还有拉紧弓弦时的机括声……
她的神识随之铺开,一切距离几乎细微到本质构成的宇宙微粒。
小弩举起,在方寸间,锁定目标。
那是三个裹在斗篷里的魔修,他们目光阴冷,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般,中间的那名魔修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法器,手中掐诀,似乎正在等待收他们的魂魄。
晏修的阵法、符箓、她的机关小弩、她头顶上的鸣焰鸟……他们统统不放在眼里。
因为来者是三名金丹修士!
近了,更近了。
五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