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雁衡三五日就过来巡逻一次,紧紧盯着此处,为着覃云蔚和韩绻消失没多久,明殿大门就毫无预兆地打开。他心中震惊无比,情知已经有人拿到了日魂月魄,因此时不时对其他宗派各种试探挑衅,数次大打出手,却始终不曾见到日魂月魄的蛛丝马迹。
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得到日魂月魄的一定是迦南宗那两个后辈小子!
为什么?凭什么?!
钱雁衡将这秘密深藏心中,然而隔几天,就得出去找一处无人之地,对着苍天愤愤不平吼叫几声,发泄自己求而不得的怒火,尔后再火速赶到那处偏殿巡逻一番。
这一日,九天明寂宗守护石壁之众人正打坐修炼之时,殿宇深处忽然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接着两条淡淡人影忽然旋身出现在石壁前,左侧那个身形高挑峻拔的禅修看到他们这几个人,剑眉微蹙一脸厌恶之色,右侧那个青衣修士却唇角一歪,尔后笑出了声:“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难道是在等我们两人?啧啧啧,这就不好意思得很了。不过你们既不修炼,又不进阶,却等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五六年,不能仗着寿命长,就这般胡作非为虚度光阴啊!”
众人惊起,愣愣望着两人,尔后那为首之人忽然发一声喊:“捉住他们!”彩扇一张直袭韩绻而去。
覃云蔚低喝道:“走!”
曦神和广寒并出,五年过去,那日月双焰从两点微微星芒,被两人炼制成了拳头大小两团火焰,加持法器之上,瞬间如日月交辉光芒四射,刺得诸人眼前亮白一片,惊讶之余忙下禁制护住自身。待悔悟过来,韩绻和覃云蔚已消失不见,殿中唯余微微风势及隐隐呼啸之声。
覃云蔚和韩绻驾驭凌云舫,直奔古境东北方向而去。林蔻白当年曾赠送一份古卷舆图给他们,但此舆图中并未标明聂云葭所要的炽灵星焰在何处。但是意外地,两人竟然在秘境中那架子上发现了一份极其详细的古境舆图,其中将星火藏匿之处标识得十分明白。只是那些玉简和高阶灵石属于上古之物,虽然因为功法相容的缘故可以让二人观摩,但却带不出秘境。
韩绻只得将地图照着画了一幅下来,赶往古境东北方向的亘古星空。
凌云舫行了足足三个月,遥望前方,越来越是荒凉,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之上寸草不生,唯有暗红色的乱石穿空嶙峋狰狞。两人下去查看过,惊觉这些竟都是星辰坠落后留下的大块陨石。
再往前行,渐渐地日月无光,最后终至暗无天日,天地间唯有阴风浩荡。覃云蔚祭出曦神枪,借着光芒穿越暗夜无垠一路前行。
这一日终于看到前方有隐隐星光藏在无边陨石之中,那星光微弱不堪,虽如风中烛般忽明忽灭,但又似琉璃火般顽强坚韧。覃云蔚灵识远远探了过去,发觉亦为一种星火,只是并非自己二人想要的炽灵星焰。按此推断,此处应该是在数万年前下过一场规模极其辉煌宏大的流星雨,这些星火或许就是那时遗留下来的。
他俯瞰此地来回探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亘古星空,于是低声道:“到了,做好准备。”
韩绻祭出一套提前准备好的布阵灵旗,正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却忽觉体内一寒,一阵阴郁浮躁之意涌上心头,他忙动用真元之气想压制不适,不成想适得其反,不适之意越甚,惊觉竟是月魄在躁动不安。韩绻看向覃云蔚:“师弟,你可有什么不适?”
覃云蔚道:“日魂在躁动,似乎在害怕什么。”这日魂月魄本体已具备少许灵智,被两人认主五年,一直藏匿丹田之内从不曾捣乱。他调动灵识感知片刻,终于明白缘由。天之道,互生有之,互克亦有之,这古境中万物与天道同理,星火与日魂月魄虽然共存古境之中,但向来互不相容,且炽灵星焰狡诈贪婪,一直意图把日魂月魄彻底吞噬,因此日魂月魄极其厌恶害怕炽灵星焰。幸而两物离得极远,数万年并无交集之时,但今番稍一靠近,顿生畏惧躁动之意。
韩绻道:“若按此理推断,炽灵星焰应该就藏匿在附近。”他心中一动,想此地荒芜广袤又暗无天日,若是炽灵星焰不主动出现,寻找起来并不容易。当下闪身飞了出去,在巨大的乱石之中穿插纵横来往,将一套灵旗按方位安置好,又以灵石加持法阵启动,尔后道:“师弟,把日魂月魄放出来!”
他打算以此为诱饵引诱那星火来此。
但那日魂月魄似是怕极了炽灵星焰,磨磨蹭蹭并不想出来,可惜抵不过两位主人驱使,终于颤颤巍巍飘落并未启动的法阵之中。二人放出日魂月魄之后,闪身躲到法阵之外,凝目盯着前方,耐心等待。
数日后,前方无边暗夜中,终于一点玄色星火隐隐闪现,原地盘旋数周后,摇摇晃晃奔了法阵而来。待初落入法阵范围之中,韩绻忙启动法阵,一道光幕升起,顿将炽灵星焰困在了其中。覃云蔚见状闪身冲入法阵之中,先收了日魂月魄,却见星焰惊慌之下,速度变得极快,左冲右突寻找突破遁走之路。他追了几圈竟然不曾追上,韩绻本端坐法阵之外一块大石之上驱动法阵,见状默念法诀,法阵光幕渐渐缩小,最后缩得丈许大小,炽灵星焰避无可避,终于被覃云蔚收入一只玉匣之中。
那日魂月魄见炽灵星焰被捉,却再一次躁动不安,这次是欢欣鼓舞,连在法阵之外的韩绻都感应到了,跃下大石奔入法阵之中。
两人还有一件事情未曾完成,根据秘境中玉简上记载,若将炽灵星焰当做灵火来用,可将日月双焰和日魂月魄炼制至合二为一,彻底生出灵智,尔后二人可凭借此物进阶升级,至于进阶几级,却要看时日长短,若是将三年时间把握得当,该是获益匪浅。
弥殇古境出口处,此时离得开启通道已不过十几日功夫,各宗门却吵闹成一团。八年前明殿大门离奇封闭又离奇打开,昭示有人得到了那传说中的日魂月魄,但所有人都不承认自己得到了此物,最后在一苇大师的建议下,打算一个个搜身,靳文蕖和盛明狐都表示赞同。
平常最爱张罗这种欺男霸女之事的钱雁衡却意外的默不作声,问他什么也不肯好好答话,只时不时冷笑个一两声,似乎谁睡了他家中娘子还欠了他许多灵石一般。
众人懒得再看他阴阳怪气的嘴脸,三大宗门领队人集中起来,开始将各路修士逐一搜身。若有那不服的,就仗着法力高深人多势众,打到他服气为止。结果十余天过去,竟是一无所获。钱雁衡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冷笑道:“让你们别白费力气,偏偏不听。”
盛明狐火气大,怒道:“你什么时候说让我们别白费力气了,你明明只在一边横鼻子竖眼瞎哼哼!”
靳文蕖美目流转巧笑嫣然:“钱师兄莫非知道此物在何处?”
钱雁衡接着冷笑:“我纵然知道,又有什么用?”他眼光本盯着靳文蕖,突然不知何故骤然间变得晶亮无比,眉梢眼角间隐藏不住激动之色,仿佛久旱之中忽见云霓一般。
靳文蕖翠袖轻挥,半遮芙蓉玉面,羞涩娇嗔道:“钱师兄怎么这样看着小妹,讨厌!”忽觉身边轻风微拂,吹皱她如水长裙,却是钱雁衡越过她身侧奔向前方。
靳文蕖忙跟着转身,见不远处一只船型法器徐徐降落,尔后覃云蔚和韩绻飘然而下。覃云蔚随手收了凌云舫,见钱雁衡瞬间出现在两人眼前,他眉峰微微一动:“前辈有何指教?”
钱雁衡等了他足足七八年,此时骤然得见,咬牙切齿爱恨交织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你还知道回来?你竟然敢出现?你可总算来了!”
第61章 搜身
在场诸人均都一愣, 暗道这什么状况?连韩绻亦愕然,片刻后试探问道:“师弟,你莫非什么时候……辜负了这位前辈?”他记得古境内自己一直和师弟形影不离的,他和钱雁衡并没有独处的机会。
盛明狐这好事之徒自不能放过这机会,挤过来煽风点火:“覃少主,我依稀听人说你似乎分不清人相貌美丑,看来还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放着珠玉在侧,怎么会……哈哈哈哈哈哈!”
他只管狂笑个不停,钱雁衡方惊觉失言,顿时恼羞成怒:“盛老二你傻笑什么?日魂月魄就在他的身上!”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诸人纷纷围了过来,神色振奋, 这二人消失之时分别是元后和元初修为,此时再次出现, 覃云蔚竟然已经进阶化神中期,而韩绻亦是连升两级,具有元婴后期境界。
八年之间, 由于有那明殿中的万象传承, 在这古境中进阶的人不少, 例如龙青煜就从化神中期进阶后期,但接连进阶两级的却再也寻不出第三人, 众人羡艳之余, 自对钱雁衡的话深信不疑, 却听覃云蔚一口否认:“钱师兄莫要信口开河,什么日魂月魄,我不曾见过。”
钱雁衡怒道:“你可是想抵赖?你二人进阶如此之快就是明证!自从你们在那处偏殿消失,明殿的大门就自动开启,这说明必定有人得到了此物。况且我们这边为此已经定下契约,所有人都被搜过身,却一无所获,除了你二人身上未曾检查过,不是在你们这里又是在哪里?你若是想自证清白,那就让我搜身!”
覃云蔚望着他,目光渐转冷冽:“既然明殿大门开启是因为主人得到了日魂月魄,而你又不曾得到,那就说明你不是明殿的主人。你却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定规矩行特权,是打算越疽代苞客行主事?”
钱雁衡被他噎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只得强词夺理往一边歪扯:“你们看看,看看他这张狂的,对待前辈就这般态度?”
覃云蔚道:“前辈没个前辈的样子,为老不尊,不值得尊重。”况且目前若是以修为论交,呼他一声师兄即可,还前辈个屁!
钱雁衡身后的九天明寂宗诸人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开始谴责覃云蔚做贼心虚态度恶劣,甚至把迦南宗从前的烂账又翻起来炒了一番,唯有随在龙青煜身边龙青葵低声咕哝:“不是说了日魂月魄明殿只有的主人才能得到吗?如果日魂月魄自行认了主,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强行搜来又有什么意思。再说真搜出来了怎么分,难道再打一架?”
龙青煜斜觑她一眼,低声告诫:“胡说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龙青葵毫无恭敬之意地瞪回去,嘟囔道:“我懂,我只有被搜身的份儿。”
那边谴责的声浪一波大过一波,覃云蔚终于不耐烦了,朗声道:“纵然钱师兄如此热衷搜身,那么我也有话要说。你们都是成群结队组团而来,迦南宗却只有我和韩绻两人,你们在搜身的过程中,若想做什么手脚,我二人却是无力反抗。想搜可以,等出去古境后,须得我师尊或者大师兄有一人在场作见证方可。”
他此言听起来合情合理,可他师尊和师兄已经数年不在云天现身,谁知道浪去了哪里,如何前来作见证?钱雁衡怒道:“你这是推诿之词,不过拖延时间而已。一苇大师,靳师妹,盛二郎,这搜身之事也不是我一人决定的,是大家一起定下的规矩,你们如今怎么说?别我一人把丑话说尽话坏事做绝,你们却都撇得干净!”
一苇大师僧袍飘飘拖泥带水地过来,劝道:“阿弥陀佛,覃施主,我等都已经被搜了个遍,你若是不肯让搜身,委实有些与众不同,你就当是结个善缘,让钱施主搜一搜吧。”
韩绻听至此,终于哈哈笑出声来:“大师将这佛理诠释得真是与众不同,我头一次听说善缘竟是这般结的。”
一苇大师眼睑低垂,接着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缘有千种,善缘孽缘皆是缘,不可厚此薄彼。佛祖曾割肉饲鹰,菩萨曾以身度人,覃施主却为何不能让钱施主搜一搜身,了却这段缘分?”
韩绻笑道:“因为覃施主既不是佛祖也不是菩萨,没那普度众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