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迎之沉着脸弯腰把它捡起来握在手里,那上面传来淡淡的温度,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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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筵跑出单元门后也不敢开车,他现在过于慌乱恐惧,即使在车里不撞见各路鬼神,也担心心神恍惚之下出交通事故。他直接跑出了小区门,站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才舒出一口气。
叶迎之他发现了……当天他就发现了……
他突然发现叶迎之比他过去遇到过的所有鬼怪都可怖,他不同于那些出现在他左右,充满恶意和怨毒地要谋害他、拉他做替身的鬼物,因为他还保留着为人时的智慧、狡诈和不动声色——而即便是做人时,他也是出类拔萃的。
迟筵住的地方算是一个中心商务区,交通便利。他记得有两辆公交车都可以直接到离唐光远家不远处,摸摸裤兜,好在里面还有昨天买菜剩下的零钱,坐公交是足够了。周日这个时间的公交并不算拥挤,好处是人多,充斥着满满的人的生气。
昨天那位桂姐今天休息,别墅里只有唐光远一个人在,他开门把迟筵让进来,通过他的仪表和面色判断道:“没成功?那东西还在?”
迟筵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在迟筵进门的刹那已有预料,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唐光远还是变了脸色。他不同于迟筵的胡思乱想,他知道镇魔符没起效只有一个原因——对方远不是一张镇魔符能镇得了的。
他看向迟筵胸口,注意到那个小瓷瓶已经不见了,于是摆了摆手,领迟筵上楼,指着一间带盥洗室的客房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如果缺什么东西明天我让桂姐带过来。”
迟筵听出来唐老爷子的意思是这事今天暂时还解决不了,让他先在此处住下。如今回家自然是不敢,在其他地方也不如离高人近安全。迟筵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就跑了出来,心下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向对方道了谢。
如今性命尚且难保,迟筵决定明天就和单位请年假,等此事解决再回去上班。
迟筵两手空空地跑了出来,只好先借用别墅里的客用用具简单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又应邀去唐老爷子书房向他详细讲述了叶迎之生前身后种种事情和自己所作所为。但他还是羞于向外人提及自己和叶迎之那些亲密而私密的情事,于是只含糊讲道自己鬼迷心窍那段时间叶迎之伪装成自己朋友的身份和自己住在一起,感情很好。
唐光远听后表示知晓,但是他要提前做些准备,三天后再和他去解决此事。
迟筵只好暂时按捺下满心忧惧,在这里住下。
第一夜他辗转反侧,几乎彻夜难眠,整夜提心吊胆害怕叶迎之突然出现,但不知唐老先生是否在这房子内做有布置,竟是一夜无事。
周一一早桂姐就上门打理房子并做早饭,做完晚饭收拾妥当后才离开。唐老爷子只有早中晚三顿饭的时候出现在饭桌前,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经过一个平安之夜,晚上的时候迟筵已经不像昨日那般忧心难安,安静地在客房内用房中的台式机看网上的新闻——他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连请假都是借用的别墅里电话。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极其响亮的重物倒地声音——是从唐光远书房方向传来的。现在别墅里也确实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迟筵心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一面向唐老书房赶去一面安慰自己,老爷子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也许只是不巧碰倒了什么。
书房房门没有锁,迟筵按下门把手推开棕色木门,里面的景象顿时骇得他不敢再前进一步,瞳孔也无意识地放大。
只见唐光远脸涨得通红,双眼隐隐暴突,似乎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一样。他的手徒劳地在自己脖颈处挣动着,却无济于事。他平常所坐的实木椅倒在一旁,无疑方才的声音就是它倒地时发出的。
迟筵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得向前一步,棕色木门在他身后无声阖上。
他感到有一阵冷风拂过身旁,好像有一个人站在他的旁边,耳边响起一个若有似无低如微风的声音:“为什么不回家,我等了你一晚上……”
第25章 鬼车
唐光远的手依然无意识地挣动着,力气却越来越小,眼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注意到进来的迟筵,努力伸出手向他够去,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切之情。
迟筵连忙上前两步,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唐光远的喉咙处根本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是被空气勒死一样。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边冰凉的气息,他知道有一个“人”跟着自己,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隐隐颤抖着。他已经猜到了那会是谁。
是叶迎之,他还是找来了。
迟筵仿佛还能听到他的轻笑声,感受到他冰凉的吐息。
唐光远的手渐渐无力地垂下,进出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只有眼睛还一直看向迟筵的方向。
迟筵再也看不下去,目睹一个人因为他而生命流失偏偏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逼得他几乎要频临崩溃。他强自支撑着,凭着感觉转向旁边看不见的“人”,甚至伸出手试图去拉他的手,就像以前在家里叶迎之生气时他故意示好时一样。
他原以为自己只会碰到一团空气,什么也抓不住,却碰到了触感冰凉的身体。
他让他看不见他,却让他碰得见他。
迟筵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
他想起了方才对方那句如叹息般的话——
“为什么不回家,我等了你一晚上……”
唐老爷子的生机依然在迅速地流逝,只有一丝气息尚且支撑着他,使他看起来犹如垂死挣扎之人。
迟筵别过了眼不敢再看,却缓缓地靠近了自己身边的“人”,像从前撒娇认错般摸索着抱住了叶迎之的腰,把自己的身体靠过去,紧紧贴近对方。
姿态亲密无间,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却已经糊了满脸——有惊、有惧、有恐、有忧,完全是人在面对极限状况时的本能反应。
他抱紧了叶迎之,哽咽地央求着:“迎之,你放了他吧,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所有的错都是我铸下的,不要再连累别人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迎之,求求你……”
他已经语无伦次,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是一味地不住地求着,攀着对方努力用尚且沾着泪的唇不住去亲吻对方冰冷的脖颈和面颊,到最后已经连不成完整的语句,只有嘴里小声喃喃喊着对方的名字,反复哽咽地说着“迎之”“求你”“回家”。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神经极度绷紧的情况下对时间的感知已经模糊。他感觉到身边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勒住唐光远脖颈上的无形的绳索仿佛被突然放开了。
唐光远瘫坐在地上,顿时如破风箱一样不停咳嗽喘息起来。
随即迟筵感受到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那人微俯下身偏着头亲吻他的耳垂,声音低沉:“说话算数,我在家等着你。”
然后那只手放开了,一切骤然间又都回归了平静。迟筵脱力地茫然四顾,只有耳畔和腰间还能依稀感受到隐隐的凉意。
和他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差点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一样,叶迎之又消失了。
迟筵连忙赶到唐老爷子身边扶他坐好,帮他捶着后背助他喘匀气。过了许久唐光远才缓过来,他扶着迟筵的胳膊缓缓站起来,试了试,依然说不出话,只能用手势示意他扶自己回卧室。
唐光远卧室床头上安有座机,旁边还有一个电话薄。他自己翻开写着桂姐电话的一页,示意迟筵打电话叫她过来,然后向迟筵摆摆手,露出一个悲哀自责的表情,嘶哑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