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薛清在董原元神之上又多加了一道禁制,这却是怕他不经意间弄出了什么威能巨大的东西,他自己又不明所以,最终酿成祸患。
至于这周天星斗阵,是上古杀伐大阵,当年帝俊太一统率妖族十大圣立起此阵,效全功之时,攻防兼备,更显杀戮,威力无匹,就连准圣修行的十二祖巫也折损于此。
不过这大阵立起,也麻烦得很。既要以生灵元神祭炼,又要极多的法力驱使,就算是布下了,东皇如今是凡人,这辈子连人皇之气都没有,又如何能驱动?就这么布下了也无妨。
只是,既然这个熟人是太一,薛清也不欲在此久留。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他,且这人还是混沌钟的原主,薛清此时执着这件法宝,心中未免尴尬——这算是承了东皇的情了,偏生他还想着阻挠东皇的谋划,虽然并不觉得这样就是愧对东皇,却总要有几分别扭。
当晚与董原对饮,翌日薛清便告辞离去。说了几句送别之言,董原忽地道:“薛兄,实则昨日我便想问,只是怕太过冒昧。然我也听过倾盖如故的道理,只觉得这些话实是不吐不快,且日后怕是没有时机再见薛兄,今次……不得不相问。”
不过相识一日,薛清倒是奇怪他有什么好问的,便点了点头,道:“董兄但问无妨。”
董原神色略带了几分凝重,道:“不知薛兄是如何寻到我这杏林?此处偏僻,人烟稀少,更是远离市井,不是熟识之人,路径倒是不好寻。”
薛清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是在山中玩赏,不经意间到了这里。并没有从谁人处听闻,也不是按着路径前来,实则我本是行路之时贪看周遭景色,迷了原先的路途,在山林里乱走一通,最终找到了下山的道路,偶然来到了此地罢了。”
董原神色更是一变,沉声道:“薛兄,听你口音,似是北地人士,果然便是不知晓此地的……此地的传闻。这后望群山,虽不高峻,亦不巍峨,却暗藏杀机。百十年间,无数人迷失其中,不得归来,方圆几百里,就算是几辈子住在这里的樵夫,都不敢进去那后山里。”
停了一停,董原又道:“山腰上那老嬷庙,已然是最为深入山中的处所了。当年立起此庙,就是为了以为防备。听庙中供奉曾言,每至夏末秋初,便夜夜听到野兽长号,间或有磨牙吮血之声,可怖之极。若不是那老嬷庙外有高人布下结界,那妖物早就下山噬人。”
说到此处,他一半小心,一半却是好奇,看着薛清道:“这杏林朝他处,再没有别的道路,但……昨日回途,却不曾得见薛兄……不知薛兄是走了哪一路?”
这是怀疑起,后山的妖怪跑出来了?即便是转世数次,仍旧是……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薛清心知自己这模样,瞧着让人生疑。
从山中而来,分明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生惯养公子哥儿模样,身边却没有一个仆从跟随,这是第一处疑点。
行了远道,一无行李,二无车马,怎么走这么远的道路?这便是第二处疑点了。
这周遭方圆百十里地,虽然人烟不盛,也不是穷乡僻壤,总要有些人口,一路上却没人见过此人——薛清知道,董原早已让小童去山下镇上打听消息了——这人似是凭空到了这里,又如何不令人生疑?
即便是迷了路径,才来到此处,却没有听过董家的名声,未免说不过去。昨日薛清已然问了此间土地,这董家,遍闽南都广布名声,不是一般世家而已。
如此这般,略想一想,也要十分怀疑。更何况,即便是转世投胎,那本性里带着的多疑谨慎,怕也是脱不去的。董原固然性情爽朗,心思却未必不深。
来此一行,薛清本是以为能遇上个故知,谁知是这东皇太一转世,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人间界,除了他们几人,还有谁是早古时候留下来的呢?
只是想得到,却未免仍旧意兴阑珊,之前董原数次试探,薛清便懒得理会,有些听得出来,就应付一番,听不出来也就罢了,任凭他自己去揣测,横竖过了今日,便再不相干。薛清自是高来高去,太一仍旧转世轮回,匆匆一面,又能如何?
薛清干脆一挑眉,笑道:“董兄爽快,倒不如直接问我,究竟是不是那后山的妖物——不错,我确是从后山一路而来,只是,却真不曾见什么妖物,自然……我也不是那妖物。”
瞧着董原似乎是不由自主朝后退去一步,薛清又笑道:“董兄,这世间之事,以讹传讹,不见得都是真的。那老嬷庙的人说,曾听见妖物嚎啕,吞吃之声,说不定是将山中虎啸狼嚎并风吹树枝的声响,听做了鬼怪动静。”
见董原皱眉,将信将疑,薛清道:“至于我,我今日便要离去,董兄信不得我也罢。就此别过。只是董兄真要一探究竟,也可壮起胆来,只管往后山一行。我是觉得,那里并不曾有妖魔鬼怪之属,不过是林木茂密,更胜他处。”
说罢,他朝董原一拱手,笑道:“今日一别,怕是后会无期,董兄珍重。”
尚未转身,却听见董原叫道:“薛兄!薛兄留步!”
薛清回头,董原面上犹豫,片刻又转作决然,道:“我信得过薛兄,我也想要……将后山一探究竟。只是我胆量不足,还想请薛兄一道前去——薛兄既是从那后山来到了此处,路径竟是要比我还熟悉一些,薛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