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慢慢坐了下去:“你说的是,除非皇上不想要齐王这个儿子了,否则他一定不会说出去。”
“所以外祖父才会让陶府尹那样结案。”裴简将书从桌上又拿了起来,“韩家也打过招呼了,就这样悄悄儿地结了案,对谁都好。”
“就是对小鱼不公平。”李放闷闷地说,“若不是你安排了人跟着,她说不定就被害死了!”
“记着这个仇就行。”裴简说,“总有机会要回来。虽然皇上明面儿上什么都没说,但李渐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他抬起头,对着李放笑了笑,“时不时让他更难过一点就行了。”
转眼就过了腊月,新年眼见着就要到了。
被送到小农庄无人过问的方氏母女过了平生最凄清的一段日子。方氏的亲娘就当她死了似的,别说送些年货见个面,连封信连个字也没有。方氏不敢想像自幼娇宠她长大的父母竟会绝情如斯,连哭了几天,又气又怨又是伤心,便一病不起。
周绮衣不解带地服侍着母亲,本就柔弱的身体更见单薄伶仃,小脸也瘦得快脱了形。
庄子上的人带了信回韩家,虽然方氏母女不是个省心的,但到底常氏是看着她长大的亲姨妈,方氏的亲娘能狠下这个心不管不问,她却做不到。跟大儿媳妇商量过之后,还是派了人去了车,将那对母女又拖回了韩府。
只一样,将府里东角门最里头那个小院子收拾了出来,只给她们派了粗使婆子丫头各两人,清扫出一个灶台来,又堆了些米面鸡鱼的食材和柴炭,便将小院对外头的门栓上,就像是从韩府里隔出去的一个院子,与本宅没有往来。但总也有人能嘘寒问暖,不至于方氏病了几天都没人去请郎中给她看这么惨了。
回到韩府里的生活水平比那小农庄上头好了何止百倍。
不必再点那呛死人的烟炭,铜炭。银霜炭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有了。
在院子里好好调理了数日,方氏这才缓过劲来。
那头周家见方家不闻不问不松口,辗转找到韩家来,将和离文书递到韩夫人手上,想让方氏将文书签了,他们好去官衙备案。
常氏也不废话,直接叫人拿了棒子将人给打了出去。常氏放了话,虽然方氏只是她外侄女,但也不是好任人欺负的。方氏即便行事有差,但究根朔源也是因为周老爷持身不正惹出来的是非。房里有正室夫人,又有三位姨娘,周大人还要跟自己女儿房里的丫头沾连,出了事不担不待,全都推到老婆头上,就不是个真男人该做的事。如果想和离,为什么不自己出面来谈,和离这么大的事,就派个管事人五人六到人家家里吆三喝四,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不成!
唐小鱼虽然不喜欢方氏那对母女,对方氏的夫家更是不屑。常氏这顿派头让她听了,直拍手叫好。
常氏是三品诰命夫人,韩尚书的妻子,周家人不敢不敬。如今方氏躲在韩家,方家摆明立场不管这事儿,周家的管事没法子,只得先派人给贵阳送信。这一来一往要有不少时日,等周大人再有指令过来,也得在过年之后了。
方氏是暂时保住了周夫人的位置,但周绮的选秀之路就此夭折,再无进宫可能。
方氏如被霜打的茄子,落架的凤凰,一时忧心自己的地位,一时发愁女儿的前程,十来天不见,人生生地老了不少,鬓边都出了白头发。
周绮这些日子倒见成熟了不少,瘦归瘦,人却精神了许多。
她私底下宽慰母亲说:“也未必就到了那步田地。父亲在贵阳任上多年,仕途一直没有再进一步,姨父如今在六部,外祖父于吏部供职,将来他还有要用得着姻亲的地方。女儿瞅着,父亲虽然将这事闹得厉害,但若真的和离,他得的比失的要多。旁的不说,您的陪嫁全都要还出来,祖母那性子只怕就舍不得的。”
方氏哭着骂:“那老泼货,就算和离了,她也必定要把着我的嫁妆不还的。一家子丧良心的混球,也不打量着当初若没有我父亲的协力,他一个小小的进士能这么快就升任贵阳同知?若没了我,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乡下县里吃土呢!”
一方是亲娘,一方是爹爹和祖母,周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了性子去劝。
方氏止住了哭声说:“如今我也想通了,你父亲那样的,即便与我和好了,未来的日子我也会被他拿着这事给压死,还不如分了的好。”她胡乱擦了擦脸,坐正了说:“我实话对你说,当年我出嫁的嫁妆委实不少,你外祖母一向最疼我,光是压箱银子就给了我三千两,还有田地和铺子,出息也尽够我们花用的。你是乐意跟着娘,还是要回老周家去?”
周绮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说和离之后的事了?
“我……我……”
“听娘的,别回周家。”方氏既然有了决定,头脑也灵活起来,不再自怨自艾,“你父亲心思不在娘身上,他跟你几个姨娘都有儿子有女儿,娘压了他这么多年,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你若回去,便在娘的面子上,他和你祖母也不会给你好过。你年纪已经不小,如今他们断了你进宫的路,将来回去,说不定就要拿你去换银子或是换功名。我想起来了,你父亲去年曾跟我提过,镇南侯标下一位西南道守备刚丧了妻,因他是镇南侯心腹,镇南侯便想提携他过两年做上贵阳知府的位子,你父亲打算将你嫁给他做填房,被我一口给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