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一声,两颗白白的大门牙咬下一口胡萝卜,萝卜断层处可见清晰的两颗牙印。一只白白嫩的纤手用牙印胡萝卜戳了印泥,在白字黑字的合同契约上按印,然后潇洒提笔,行云流水地签上“白吱吱”三个大字。
一大一小,一粗一细,一糙一嫩两只手交换契约,激动地爪子握蹄子,蹄子握爪子。
“既然签字画押仪式完成,那咱俩的合作关系就算是正式敲定,不容反悔啦!”笑得眉目舒展,贼精精的锦毛鼠小妖白吱吱仔细折好合同,收入贴身的暗袋里,“日后还请天蓬元帅,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互利互惠,我与翠兰的婚姻大事就全权拜托二姐了!”吱吱对面那位体型高大,长耳朵,猪鼻子,滚圆大肚子,俗名猪刚鬣的天蓬元帅拱拱手,如是说道。
吱吱噙着笑的肥嘟嘟脸庞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啧!咱咋在黑风洞做完小,现跑到云栈洞又给人当姐啦?角色转换太快,有些难以适应,咱需要静静。
半晌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谋划后,隔高老庄百里远的福陵山云栈洞内,狼狈为奸的一鼠一猪相视对望,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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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高府。
招财满心欣喜地往中堂上跑,正巧撞上高老爷。
高老爷骂道:“你个顽皮的畜生,我不是嘱咐你出去找降妖的高人吗?怎么又回来了?!”
招财拎着伞和包袱,指着门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道熟悉的、清脆稚嫩的懒散声音悠悠然响起。
“高老爷,别来无恙!”穿着宽松大道袍的吱吱一挥拂尘,站在门口笑得出尘高洁。
“啊呀!大圣仙姑!你没死?”高老爷快步走上前来,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吱吱高深莫测一笑,避开身子,身后的一只精钢猪笼顿时展现在高府众人面前,里头俨然关着一只白白胖胖,足有两三百斤重的大花猪!
高府众人一惊,一阵低呼声后,纷纷小心翼翼围上前来。
高老爷大喜,眼眸精光甚盛,急忙问道:“这难道……?”
吱吱捋了捋拂尘,抬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高老爷立刻着人展抹桌椅,摆列荤供,招待大圣仙姑降妖归来!
吱吱与高老爷二人相互客气承让着登堂入室,吱吱的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二师兄那张哭了一夜浮肿的猪脸和他字字心酸的落难史。
“呜呜呜……二姐,自从你离开云栈洞后,俺老猪是吃不饱穿不暖,夏长痱子冬挨寒。日子过得真是一个猪狗不如啊!老猪我是真想你啊!你怎么就忍心将我一人抛下呢?呜呜呜呜……”
“三年前俺老猪实在难以过活,下山本想去找活干,卖点力气填饱肚子,谁知遇上了山贼抢人。你晓得的,老猪我向来怜香惜玉,哪儿能看到那黄花大闺女被土匪头子给拱了。我就出手救了那姑娘,那姑娘的爹爹见我武艺高强,便说愿意聘请我当他家护院,管我一日三餐不饿,冬夏知冷知热。我那时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便答应了他……”
“呜呜呜……二姐!你都不知道那高府的人多么欺负人!起初觉得我身强力壮,憨厚老实,便同意了我和翠兰娘子的婚事。可后来呢,翠兰儿被隔壁大户王财富家三儿子相中,就又嫌我胃口大,嫌我是个丑女婿,把他们高府家的脸都丢尽了……若不是我天天给他在田庄当牛做马,他们家能有现在这么大的产业吗?结果那高老儿说赶人就赶人,还四处搜罗了道士和尚要降我……呜呜呜……”
“可怜我和翠兰儿,一对儿苦命鸳鸯被生生拆散……呜呜呜……二姐,你等你的老猪受够了欺负,才出来安慰他吗?二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坐在摆满了八荤八素七小点心的梨花木圆桌前,吱吱抿抿嘴,心有戚戚地放下夹起的猪蹄膀,转而拿起一个玉米开始啃。
思绪一下子又飞到了昨日在云栈洞的所有所见所感……
八戒昨晚掳走了她,是因为恍惚见看到她的两颗大门牙,想起了自己的前妻——卯二姐,一只白兔精,原云栈洞户主。
自从他因在王母的蟠桃宴会上喝多了仙酒,误闯入广寒宫,调戏了嫦娥后,被贬下凡错投了畜生道,变成了如此模样,后伶仃潦倒之时遇到了温柔贤惠又善良的卯二姐,就此住在了云栈洞,后又感于卯二姐的情谊,两人结为了夫妻。
猪八戒那晚抽抽噎噎连扯带拽地将吱吱“请”到了福陵山云栈洞,趴在吱吱腿旁边,一边哭一边倒豆子般将这几年他的生活事无巨细,全告诉了吱吱版“二姐”。
听了一夜诉苦的吱吱的心都被二师兄的眼泪泡酸了,第二日一大早想必诸位此时一定一头雾水,这一妖一怪又是怎么勾`搭上的呢?且听八卦小能手琉璃宝贝带你看了下文慢慢了解个前因后果,先让我们将时间稍微往前推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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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山。
冬末时节,沉寂了一个寒冬的山林慢慢苏醒过来。山林间的溪涧化了冰,泠叮作响,岸边有雪白的野鹤歇脚饮水;从山脚下吹来的暖暖和风唤醒了头顶负雪的古朴青松,山峰之上野猿高歌,林间几只溜肥滚圆的野生幼獐正在嬉戏。
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裳,竖着两只毛耳朵的吱吱怀着揣着一个花梨木匣子,顺着石阶小道慢悠悠地下山,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哈出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唉。”吱吱看着眼前百转千回的山路,一想到等下还要一步步爬回来就心塞,忍不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笑盈盈地问道:“吱吱为何叹气?”
吱吱小心脏一咯噔,脚下趔趄打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一只冰冷彻骨的手伸出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两个月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清冽冰爽的声音激得吱吱连打了两个喷嚏。
“大……大王,你你你,冬眠结结……束啦?”吱吱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吓得苍白,只感觉一股寒意从那只被对方握住的胳膊处传来,眼前的冷血动物正贪婪地分享着她的温度。
妈妈呀!蛇可是她们老鼠死死的天敌啊!
心中忍不住哀嚎,蛇大王该不会是饿醒了,出洞觅食吧?不要啊……她仰着头,满含热泪地看着那双精光湛湛的竖瞳蛇眼,那里头倒映出一个肥嘟嘟的包子脸,这个冬天她为了保暖长的膘还没减下去!
这副模样落在这个每次见到她都要揉揉捏捏,计算肥瘦度的蛇大王眼里,肯定是美味又可口!请不要再流露出那种“请让我想吃掉你”的眼神了,好么?
裹在白绒绒的狐皮大氅里的白蛇大王好笑地看着可怜兮兮,整张脸写满“我不好吃我不好吃我不好吃”的白吱吱,故意伸出尖尖的分叉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唇,扫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花梨木匣子,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你大王派你下山送金丹给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
吱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是是,我们大王特意嘱咐让我早去早回。”说罢,又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白蛇将她警惕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勾唇冷冷一笑,另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扬起,角度诡异地搭在了吱吱的肩膀上,拉近她,食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颈脖血脉,他的确对温暖的流动的生命异常着迷。
果不其然,被吓傻了的吱吱两眼一翻,无法再维持十五岁少女的模样,眨眼间变成了一只肥嘟嘟的锦毛鼠,瞪着漆黑的小眼珠傻傻地在原地愣了三秒,两只爪子朝天,“啊啊啊啊”地嚎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道:“大王,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啊!呜呜呜……全身都是肥肉,满是细菌,会感染啊!”
“哈哈哈哈哈~”蛇大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不知道她说的“细菌”“感染”是什么东西,但那并不妨碍他的心情因为戏弄了吱吱而变得无比舒畅。
前脚求饶完的吱吱透过爪子缝观察到蛇大王笑得开怀的脸确认此刻正是开溜的绝佳时机,头顶着花梨木匣子,撒腿狂奔,一边急吼吼地喊道:“白大王,我们大王藏了上好的蜂蜜等您品尝,吱吱还有事,先走一步啦!”逃得飞快。
被她抛在身后的蛇大王满足地回味了一下手指尖的温暖,咧着嘴朝她挥挥手:“早去早回!”而后轻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真想吃掉她啊……”转身负手往黑风洞方向走去。
磨磨蹭蹭将金丹送给那位老得快成人精的金池长老,和寺里的小和尚聊聊天,收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吱吱喜滋滋地回山,这就是她为啥么喜欢出差的原因。
黄昏时分,她才心满意足地溜达回黑风洞。
守门的牛二告诉她说大王的两位好基友苍狼道士和白蛇大王来做客,还没离开,此时同大王正在丹房论道。吱吱听了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小窝,扒拉出藏在山壁一个小洞里的琉璃碗,悄悄来到了黑风山最高峰的崖石之上。
吱吱叉着腰站在山的顶峰,胆小如鼠,呸!胆小老鼠如她也是克服了许久的心理障碍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这种感觉十分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