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越看越觉得妙,连他这种对围棋一知半解的人都能发现那男人落败的迹象。其他人都屏着气,齐齐看向正在进行的棋局。我的天,棋盘上差不多已经是黑子的江山!
袁宁一开始只觉得周聿林很特别,看完这半局,袁宁对周聿林的棋艺佩服到五体投地。这周聿林才十二三岁吧?居然能把围棋下得这么好!
袁宁又想到不少人告诫过他的那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是亲眼看见了,他说不定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天才!
很快地,棋社里重新有了生气,每个人的表情都隐含喜悦——
赢了!
就算那男人下一步迟疑再久,白子也不可能翻身了!
棋社成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棋社最小的“成员”赢了!
虽然平时没怎么看周聿林下围棋,更多的是在摆弄他种的那些仙人掌,可这种时候还管那么多做什么?能赢就好!说不定是老爷子私底下给周聿林开了小灶?
老周也纳闷呢,他这孙子什么时候学的棋?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男人也许久在回过神来。他望向周聿林的眼睛满含光彩,像是有精光从里面射出来。这让他有了当初和周聿林父亲较劲的感觉!那时他小,总不服气,觉得周聿林父亲只是学棋比他早,根本没哪点是比他强的。可惜一直到周聿林父亲意外去世,他都没有赢过周聿林父亲半次。周聿林像他父亲!
男人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你学棋多少年了?和你父亲一样从小开始学的吧?”
周聿林听到“父亲”两个字,顿了一下。他对父母的印象都很模糊,尤其是众人口里偶尔提及的父亲。他知道他父亲是个围棋天才,许多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也能像他父亲那样在棋道上大绽光彩。
可他一直兴趣缺缺。他爷爷素来最宠他,所以也没有特意让他学,而是由着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前几天这男人过来了,棋社上下如临大敌,他隐隐觉得不妙,这几天就去影碟店那边租了点经典对局,借影碟店的机子看了看,大致摸清了下棋该怎么下。他计算能力一向很强,把经典的对局都过了一遍,在心里把各种棋路的应对方式都模拟完了——再加上平时在棋社耳濡目染学到的基础知识,基本上算是学会了。
周聿林默默回想着这些天做的事。他不擅长说谎,老老实实地回答:“以前偶尔有听爷爷他们下,”周聿林顿了顿,“真正开始学的话,大概是前两天吧。在影碟店看经典对局,看了两三天。”
男人:“……”
男人终于牙关终于咬紧了:“是吗?那你可真是天才!”
“不算天才,”周聿林还很平静地解释,“就是围棋好像比较简单。”
男人:“………………”
男人瞪着周聿林老半天,用手指着他,指头直哆嗦,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最后他颓丧地放下手,咬牙切齿地放话:“明年夏天,我会再来!”
周聿林拧起眉头。
男人说:“怎么?你不是说围棋很简单吗?还害怕我来?”
周聿林淡淡地说:“……麻烦。”
男人气得直接摔门而去。
老周最先回过神来。他知道周聿林说的是实话,可不妨碍他心里乐。老周上前给了周聿林一个大大的拥抱:“林林,你以前真的没有偷学?”
“没有。”周聿林从不说谎。
老周也知道周聿林的性格,心里一阵感慨。看来不是他的坚持错了,而是他的天赋不够,棋艺学不精。老周说:“那你是怎么下的?就靠看几次对局就会了?”
周聿林说:“像数学题。”
老周愣了一下:“啊?”
“把棋局当数学题,”周聿林多说了两句,“在心里推演出后面怎么下就可以了。棋盘就那么大而已,变化不多,不难。”
“……”
老周有点明白刚才男人气得摔门而去的感受了。他这孙子说起实话来,还真的挺伤人的。棋盘上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变化不多?推演不难?真那么简单,围棋就不会变成小众活动了!
老周想起另一件事,问道:“你今天要去听分数的吧?知道考了多少分了吗?能上华大附中吗?”他问完又自己先说了一大堆,“考得不好也不要紧,没关系的,去哪个学校都一样。”
周聿林说:“扣了三分。”
老周呆了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周聿林用平板无波的口吻向老周备报喜讯:“老师说是作文扣了三分,其他都没错。三科总分是297分,附加项目全优。”华中省的升中考一向比较难,拿及格简单,要拿高分比较难。这个分数说出去绝对会吓倒一批人!
袁宁一直在旁边听着呢,听到这个分数后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惊叹起来。他望向周聿林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崇拜:“你考了297分!只扣了三分!宋星辰比你少一分呢!杜骁杰也比你少了两分!”
周聿林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小豆丁。他转头看去,对上了袁宁闪闪发亮的眼睛,像是会发光的黑色宝石。这孩子是棋社的学员吗?周聿林收回目光,疑惑地望向老周。
老周得知周聿林考得这么好,刚才有被周聿林扳回一城,心情好得很。他和颜悦色地看向袁宁:“娃子,你看着有点眼生,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我是从外头找过来的。”袁宁翻出《观棋》杂志,打开其中一页,给老周看上面的地址。他说道,“我想要学棋,可以加入棋社吗?”袁宁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可能没办法每天都过来。”
“当然可以!”老周一口答应,“我们棋社一向是很自由的,就算不加入棋社,也可以随时来玩,想学棋的话肯定也有人教你。”
“那真是太好了!”袁宁高兴地说,“谢谢周爷爷!”
这时周聿林已经走回门边,把刚才放在桌上的仙人掌重新抱起来。袁宁见那仙人掌根部有点腐败,看着蔫蔫的,不由多说了一句:“它似乎生病了!”
周聿林抬眼望着他。
袁宁问:“这是你养的吗?”
“别人养的,”周聿林说,“快死了,我讨了过来。”
“是浇多了水吧!”袁宁现在对这个很了解,“仙人掌不怕旱就怕涝,浇太多水会烂根。现在还不是很严重,它看起来很精神!”
周聿林点头。他说:“你懂这个?我上面还有几棵仙人掌好像出了问题,和我上阳台看看吗?”
袁宁一口答应。
老周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难得啊!他孙子似乎很喜欢这小娃子!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让他孙子教这小娃子学棋,顺便让他孙子也好好地打打基础?
袁宁到周聿林养仙人掌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指出周聿林该除虫了。两个人聊了挺久,袁宁才发现天快黑了,连忙和周聿林道别,骑着单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袁宁就看到章修严坐在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