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滩上见到的那位,怕是太平王世子,他在海边沙礁上坐了也不知多久了。”张无惮道,“我怕他看出来死人中没一个是去接义父的船队中的人,再因此起疑。”又道,“太平王好歹还算有反应的,可平南王和朝廷方面都没有动静,我担心他们在暗中酝酿大招。”
唐洋道:“还是兄弟想得周全,是得确保咱们有一条供应陆地通道,这事儿厚土旗的兄弟们来正好。”洪水旗一多半的人马都在海上,要被人封锁了陆地,拿不到补给,可就完蛋了。
两人说罢此事,便都无话,一路到了海边,唐洋方道:“好生保重。”他没听说过太平王世子的名号,可看张无惮神色这般凝重,怕不是易与之辈。
“承情了。”张无惮一挥手,自小船上腾飞而起,几个起落蹋中了沙滩,只觉脚下软绵绵陷了下去,心知不好,急忙扭腰横挪。几乎同一时间,几柄剑自沙下突刺而出。
这几剑刺来的方向封住了他诸多后路,张无惮躲闪不及,白蟒鞭奋力一卷,缠住了逼至身旁的兵器,用力一抖,使数人兵刃脱手,而后又弃鞭不用,将两柄漏网的剑以两手分别握住了。
这两柄剑也都是精钢宝剑,使剑的个个非等闲之辈,他普一着手便觉十指剧痛,咬牙硬忍住了,手指硬是一拧,只听“嗞啦”两声,将宝剑都给掰折了。
张无惮低头一看,十指俱都血淋淋的了,叹一声自己过于托大,握紧白蟒鞭将最近的一人卷向天空,又以头着地重重摔落,看他头骨爆裂死后,又故技重施,卷向旁人,却都被纷纷避开了。
手心滑溜溜的都是血,鞭子都使得不如以往顺手了,何况这几人皆不是弱手。张无惮能笃定他是头一遭跟这群人碰面,可看他们的功法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激战中无暇思索,右手以白蟒鞭抽中一人,左手跟上,一爪将他头骨抓烂,听到身后一片惊呼哗然声,原是藏身在此地的武林人士平生未见此等手段,大感诧异惊恐。
九阴白骨爪过于狠辣,有伤天和,张无惮本就少用,在得知武功邪而不正后就更是没再用过,此时被逼到份上,哪还管这些,百般手段一一使将出来,一人跟他们六七人打得火热,初来还有些没适应,后来越打越是顺手,尖啸一声,又接连将两人毙于爪下,反手扣住一人的手腕,生生扯脱了。
而后他将断手扔了,抬头越过这群人看向还坐在礁石上的黑袍人:“你是小老头吴明的手下?”张无惮早猜到这黑袍人是宫九,想不到此人不是选择暗中尾随他一路摸到光明顶,而是派死士埋伏围攻。
不过这几人的武功可比数年前碰到的牛肉汤等人强上数筹,功法也更为诡异。张无惮眼梢看到远处唐洋早已经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扑腾游着要来救援,他轻功不好,在水面上飞不起来,但水性极佳,摇船还不如游泳快。
他忙道:“唐大哥,这些小喽啰我能解决,你快走,别舍了我义父他们!”
唐洋本憋着一口气在水中游动,听到他饱含内力的呼喊,方才从水中探头,见张无惮果然已经脱险,还在犹豫是否听从,便见那黑袍人自礁石上站起来,水鸟般斜掠过海面,急速逼来。
唐洋心知躲闪不及,干脆不左右逃避,反而重又扎入水中,本拟对方定会跳入水跟上来,怎料他一口气扎得太深,叫水压压得耳膜生疼了,还是听不见第二人落水的声音。
他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因不敢再下潜,便横向向着小艇游去,唐洋看出来这人的武功同张无惮在伯仲之间,此时此刻围攻张无惮的也不是弱手,他说什么也得将此人引开老远,好叫张无惮能趁机脱身。
这长长长长的一口气憋得他眼前发黑,待总算摸索到随着海浪摇摆不定的小艇,他扒着船檐露出头来,呼呼直喘气,好半天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扭头看过去却傻了眼,那黑袍人自他下水便未再追击,施施然又回到岸上去了,白瞎他憋气憋得半死了。
叫唐洋欣慰的是,张无惮趁这个空档已经将偷袭之人尽数杀了,正冲他喊道:“唐大哥,你快些走!”
唐洋见那黑袍人仍坐在礁石边上,好似刚才种种都是他的错觉一般,呆了一呆,还是道:“那好吧。”摇橹离开,一路上频频向后张望,见张无惮也已经走了,方才松了口气。
临近看不见时,他忍不住向后又看了一眼,却见那黑袍人也已不见了。唐洋喃喃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只盼张兄弟能化险为夷。”
张无惮昂首自沙滩上离开,埋伏的众人刚见了他以一敌八,眨眼间杀了八名一等一好手的情景,虽他手上有伤,也都不敢阻拦。
他到了临近的城镇,正想寻间医馆包扎伤口,却听到有人喊道:“无惮,我们在这里!”
张无惮抬头看去,原来是殷梨亭二人坐在酒馆的二楼回栏边上向下张望。殷梨亭本来看着他又惊又喜在笑,待看清楚他两手都是鲜血时神色微变,忙一个鹞子翻身从二楼跳下来,捧着一看见伤的着实不轻,眉头紧皱,忙取了腰间药瓶,倒出两粒药来,碾磨成粉给他撒在伤口上。
殷梨亭又扯了袖子细细给他包扎好,方道:“无忌他人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我武当的三宝蜡黄丸可外用可内服,对付这种伤口正好。”说着又往他口中塞了两粒,“拿唾沫化开再咽。”
东方不败施施然走楼梯下来了,此时才道:“练了几年内功就当自己刀枪不入了,赤着手欺负破铜烂铁还好,对上宝剑还敢伸手,没斩断你爪子算你走运。”
他穿的是女装,这叫张无惮对他的戒备心稍为消减,笑道:“情势危急,不拿手挡,那两剑就该将我捅上几个窟窿了。”
这一听就是叫人给偷袭了,才应对不及的,殷梨亭大皱其眉,立刻道:“你是从海边过来的吗?我们早间还去看过,正试图说服几名船家操船去看看呢,也不知五哥他们如何了?”
“海面小半月都未平静过,哪个船夫还敢出海?”张无惮往旁边看了一眼,见东方不败正眼都不看他只盯着殷梨亭噙着笑,心下更宽了一分,看来董姑娘很乐意顺着他六叔,否则他私底下稍施手段,船夫敢不应才有鬼了。
他道:“六叔,我刚才激战吓出了一身冷汗,肚子也饿得很。”
殷梨亭难得见大侄子撒娇,心疼得不行,立刻道:“好好,快上楼!”说着拉他到了座位,叫来小二,又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不行六叔去别家。”
东方不败道:“你还记得咱们早上在街角吃的那家的甜糕吗?”
殷梨亭道:“可是无惮不爱吃甜的。”跟他对了个眼神,方才明白过来,一拍脑门,起身道,“等着,我去买。”小跑两步又溜回来,“无惮,你有什么想吃的,一并说来,我跟董姑娘的甜糕一块买。”
“我在这家点碗面就行了,就着小咸菜吃别提多美味了。”张无惮说罢,见殷梨亭一脸的“别寒碜你六叔”,便跟小二又添了好几个小菜,待殷梨亭这才满意走了,方道,“东方教主当真好兴致。”他认识东方不败也有一段时日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心情大好的时候,以至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好说话”的气场。
东方不败道:“我刚解决了一件心头压了很久的事儿,只剩另一件了,正得托你出个主意呢。”瞌睡了送枕头,一垂眼竟然就恰好看到张无惮在街上走,他有种老天相助的美妙感觉,心情更好了一分。
正巧他也有事儿求呢,张无惮着实松了口气,笑道:“教主神功无敌,还有什么烦心事儿不成?”他要同时有东方不败的武功和蛋蛋,准保再无烦恼,而他看东方不败此时的烦恼也绝对不是没了蛋蛋。
“我的烦心事儿可不是武功能解决的,偏巧我还没有你这等的叵测居心。”东方不败说罢,眼睛一闪,“不对,你憋着坏水呢,一听我托你就这么高兴,你先说你的要求。”
这人怎么警惕心还这么高,不都说陷入热恋对智商有不可挽回的损伤吗?张无惮叹了口气,方道:“来的人比我预想的多,厉害人物也不少,正想请教主帮忙。”
“谢逊可没这么多仇家,多是冲着屠龙刀来的。”东方不败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道,“还真当有那么一把破刀就能号令天下?”想他还不是信过练了《葵花宝典》就能一统江湖?可见蠢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张无惮觉察到他此时的情绪很是危险,稍缓了一缓才道:“教主不信最好,真碰上如白云城主叶孤城那等高手,若我兜不住了,还请您施以援手。您提个条件,只消我能做的,绝不推辞。”
“你能做的?”东方不败鄙夷道。
唉,刚刚还说有烦心事需要我帮忙,现在怎么又来拿乔。张无惮估摸是刚刚提到屠龙刀叫他联想到《葵花宝典》了这才踩了雷,可他一时之间还真猜不到东方不败在烦恼什么,便道:“早前青城派屠了福威镖局满门,实不相瞒,林震南夫妇已落入我的手中,他曾言只消寻回了他儿子林平之,便可借《辟邪剑谱》给我一阅。”
林家并不知晓《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系出同源,但张无惮相信东方不败定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虽单论原版心法,《辟邪》比不上《葵花》,但里面掺杂了林远图自身对此武功的理解,对他的修行也有些益处。
东方不败眉头一跳,起身道:“等我换身行头。”董姑娘实在不愿意提及葵花宝典的话题,待他自楼上下来,已换上了男装,重新坐下后,拿眼示意他。
“……”你说你又不是换了身衣裳就失忆了,直接顺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聊不就成了吗?张无惮无法,只好将刚才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只见东方不败诧异地一挑眉毛,似乎难以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少一停顿后冷不丁笑起来:“《辟邪剑谱》有什么用,不过能叫我功力更胜一筹,还能叫我做回男人不成?”他很是大笑了一通,将桌子上的盘碗都扫落在地,而后猛地逼近张无惮,冷冷道,“不如我们换个条件,我助谢逊,你去练辟邪,待有所小成,我将《葵花宝典》传于你,待我百年之后,你就是日月神教下一任教主,如何?”
张无惮在跟金庸一系的人物打交道时,少有这等面对重症精神病患者的无措感,呵呵道:“教主说笑了。”
东方不败一瞥眼见殷梨亭欢天喜地捧着满怀的小吃走入一楼,面上戾气大减,不再理睬张无惮,又上三楼去了。
殷梨亭上得二楼来,见只有大侄独坐,忙问道:“董姑娘呢?”
张无惮含着笑指了指楼上,经过这次试探,他看出来东方不败是真的对屠龙刀没有企图心,这就够了。
殷梨亭便伸长了脖子张望,从张无惮的角度,见到他眼睛突然一亮,知道东方不败下来了,立马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来。
东方不败又换了女装,神色早已平缓了,丢下一句“你们聊”,便专心吃甜糕。
殷梨亭问起海上战斗的细节来,张无惮捡着能说的说了,听他道:“五哥五嫂都无恙便好,这一走几个月,武当上下都担心坏了。”
“六叔还不是一走几个月,也没回武当山看看。”这是张无忌打的小报告,张无惮说罢,见殷梨亭俊脸爆红不说,还一个劲儿往旁边偷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