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似乎被我说话的语气及神情吓坏了,匆忙转身去找缝衣针。
握着那老人家滚烫且颤抖着的手,我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成若兮,你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很快,几根普通的缝衣针便到了我的手上,匆匆在蜡烛的火苗上细细烫过针头后,我转过头问老人家的干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她一愣,随即答道:“我、我叫冯婉。”
“冯姑娘,你先去找大夫来,”我说着,从怀里拿出银两递给她,“让他们立刻到这里来,马上,一刻都不能耽误。”说完,便转过头,拿起缝衣针走近床边。
再次深深地吸口气,用左手摸索着老人家身体各处的几个穴位,由于手中拿的不是针灸专用的针,所以要小心,不能插得太过深,我咬着牙把针一根根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每一根针插好后,我都转过头细细看老人家的脸,待所有的针都插在特定的穴位后,发现老人家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呼吸也没刚才那么急促了。再把了一下她的脉,平稳了很多。
竟然管用。
只觉得自己嘴里有种腥腥的味道,才发现自己咬牙咬得太大力,竟然被我咬出了血。身体有种虚脱的感觉,我一下子站不住,贴着墙壁滑落到了地板上。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待自己猛烈的心跳平复下来。我知道,如果刚刚稍有差错,我将和床上的那人阴阳相隔。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推门而进,一个老头站在门口,看着我。
“病人在那里。”我说,指了指床上。
那老头狐疑地盯着我的脸,我没好气地催促道:“去啊!”他这才向屋里走去。
“大人……”冯姑娘紧随其后跟着进屋,她看到我后,愣了一愣。
“老人家不会有事的。”我安慰道。
冯姑娘却问:“大人您……您怎么了?”
“嗯?”我皱了皱眉头。
“您怎么……哭了?”她道。
我立马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两面颊竟然布满了泪水。慌忙地擦了擦眼泪,只觉得自己无法再呆下去,便道:“别叫我大人了,叫我阿成就好,大夫会治好你干娘的病,别担心,我、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再来找我吧!”说完,不等她开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入黑漆漆的街道,只觉得心里传来某种很空洞的感觉,似乎本来应该有些什么来装满的心,此刻却全都被掏空了。我很想忽视这种空虚感,但却发觉无能为力,不止是心,甚至是整个身体似乎都被慢慢地掏空了。
在某个拐角,我终于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只感觉自己的眼泪在狂流,像装着水的水袋被戳穿了,水从洞里无止尽地流出,永远没有停的那一刻。刚刚那个人的生命就把握在我的手里,只要出一点的差错,她便会死去。那段时间我似乎失去了任何感知能力,待一切过去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某种东西压得快透不过气了。这种负责做出某种重要抉择的感觉,我真的很害怕。万一我在某个步骤做错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但我没有办法不去做出决定,我不可以后退,不可以逃避,因为我知道我无法后退,无法逃避。
可是有没有人能够来告诉我,或者只是提示一下也可以,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让晋凝不受到任何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打更的声音,竟然已经三更天了。我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往郡马府赶。
回到郡马府,随便地洗了一下身子,一心只想着快点躺到床上睡觉。正想不动声色地回去书房,一开门,却看到有个身影坐在桌子边。
我走近,发现是晋凝,忙道:“凝儿?”
我的心一颤,她竟然还没睡?
“你不在书房。”晋凝没有看向我,只开口小声道,语气平淡。我一愣,越是这样的晋凝便越是让我心疼。
“我……我刚刚出去了一下,”我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抚上她的手,冰凉得让我害怕,“你坐在这多久了?你……”发现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我叹了口气,把她的外衣拿来,披到她身上。
晋凝又轻声道:“我以为你走了。”依然没有看向我。
我握紧她的手:“我不会走。”至少这一年里不会。
她却挣脱开我的手,不让我握着她。
心里传来很闷很闷的感觉,刚刚明明以为已经哭完的眼泪,却又再次充满了我的眼眶。我趁着在黑暗中晋凝看不清,把脸上的眼泪抹去,忍住喉咙处传来的哽咽声,尽量让自己的音调平稳,道:“凝儿,快睡吧,都三更天了,我……我也去睡了。”只感觉到自己一刻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落下,我镇定却又慌忙地站起身子,匆匆来到山水画的前面,顺着地道逃到了书房。
我怎么又哭了呢,明知道晋凝这样子全是因为她爱我,但在她挣脱开我的那一刻,却还是忍不住心痛。
再次抹去眼泪,只希望什么都不要想,我来到床边,脱下外袍便要躺到床上睡觉。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声响。
我转过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晋凝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她的脸在微弱的烛光下更显憔悴,我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晋凝看着我,而我看不清楚她此时的表情,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唯有轻声问道:“凝儿,怎么了?”
晋凝慢慢走近,我看到她脸上有泪光,未等我开口,她贴近我,伸出双手揽紧了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处。
刚刚的委屈、闷气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我叹了口气,反手搂紧了晋凝。
“你不在书房……我以为你走了,”她闷闷地道,重复了一遍刚刚在卧房说的话,感觉到她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心里狠狠地一抽,这样的晋凝让我的心很疼,她把自己当成了是我的一件东西,随手可以拿来揣在怀中,又可以随意地“不要”。我摇摇头,轻声道:“凝儿,你不要这样说,你不是任何人的,你是你自己的。”只感到晋凝的身子一僵,我刚想再次开口,突然脖子上一热,意识到那是晋凝的温热的唇,一下、两下……笨拙的、匆忙的吻,落在了我的脖子上。“……凝儿?”我有点不知所措,便想挣脱开来,晋凝却双手执着我的衣襟,不让我向后退。
“凝、凝儿?”我拧过脖子,晋凝这时却突然抬头,吻住了我的唇。她很用力,唇与唇突然的碰撞让我有点吃痛,刚想张嘴问话,她的舌却慌忙地滑了进来,湿润、滑腻,这样的触觉让我一时晃了神。不知该不该回应,但这样的晋凝让我有点害怕。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开始发热,趁还没陷下去,我生硬地把头拧开,躲过她的吻,接着用力握住她细细的手腕,再把她瘦弱的身子抱紧,不再让她乱动。我与她脸颊贴着脸颊,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嘴里细细地喘着气,似是一只正慢慢冷静下来的小野猫。
良久,晋凝突然开口:“你真的……不要我了?”
“凝儿,你……”她还未等我说完,又问道:“你不爱我了?”
“我最爱的就是你,凝儿。”我忙道,抱紧了怀中的她。
晋凝僵硬着身子,轻声道:“那为何要躲开我?”
这让我如何回答。
见我不说话,怀中的人突然挣脱开我的怀抱,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又用力地扯着我的腰带,盲目地撕扯着我的衣襟,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晋凝,我只吓得连连往后退,她却更加用力地拉扯着我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一个踉跄,我侧身倒在了身后的床上,晋凝也紧跟着,俯身压在了我的身上。
“凝儿,等、等一下……”我用手肘撑起身子,试图把已经被晋凝褪了一半的上衣拉好,晋凝却用力把我的手掰开。我伸出手去制止她的动作,却因为害怕弄疼她,便又不敢用力。这个样子的晋凝,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相持了一番,晋凝突然停下动作,她俯身在我上方,长长地黑发倒垂下来,发梢落在我的脸上。我看不清她的脸,却闻到了专属于她身上的清香,弥漫在我的周围,似一种迷药,在蛊惑着我往下陷。良久,她终于开口,幽幽地问:“等什么……若兮,我们还要等什么,嗯?”
等一年后,离开你。
晋凝慢慢地俯下身子,低头,轻轻地吻在了我的左眉上,感觉到她的舌柔柔地滑过我的那道疤痕,随着她口中喷出的热气,我的身体一颤,再没有任何力气去推开这个人。她细细地、认真地吻着我的脸,眉毛、眼睛、鼻尖、脸颊、嘴角。最后,她整个身子伏在了我的身上,紧贴着我,凑到我耳边,柔声道:“若兮,上次后,你再未曾这样碰我……是不是,那时的你,早已计划好一切?”
我忍耐着自己身体里的火气,颤着声音道:“计划好……什么?”
“你想让我为谁守身如玉?……嗯?”她的声音娇柔,那一下“嗯”更似是从喉咙里悠悠地滑出来,又是让我浑身一颤。未等我回答,她轻咬住我的耳垂,喷出的热气让我全身发痒,她含糊着声音,又问道,“回答我,若兮……不为你,为谁?”
不为我,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