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那小子向来奸猾似鬼,我一早就担心事情不会像你所谋划的那样顺利,果然……唉。”寇仲颇有些闷闷不乐,此时他才回到彭城没多久,还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之中,正在大肆犒赏有功的将士们呢,就接到了这个坏消息,寇仲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当头淋下了一瓢冷水般,让他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少帅军毕竟是根基太浅,之前之所以能够勉强站稳脚跟,靠的都是浑水摸鱼和捡便宜——说句不好听的,少帅军这条小鱼,是依靠吃虾米来慢慢壮大的,可一旦遇上了李世民那条大鱼,只怕很快就会被吞掉的。
“杨公宝库里的兵器和钱财都清点好了,该赏的有功之臣也都赏了,少帅你是时候收收心、开始整军备战了。”宋师道轻叹道:“李世民肯定要挟大胜的兵威来取彭梁,虽然少帅军的将士们已经装备上了杨公宝库中起出的精良兵器,但比之秦王的百战强兵……即使我不想打击你,也要说这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小。”
“我当然明白,”寇仲苦笑道:“若是比武功的话,我绝对已胜过李世民几条大街那么远;但比起领兵作战,我想不服他都不行。”
带兵打仗和江湖拼杀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寇仲虽然也打过几场漂亮仗,但比之李世民的赫赫战绩还差得远了。况且少帅军的成员大多是草根出身的平民以及江湖帮派成员,即使他们都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整合训练和以战养兵,却也很难和世家大阀训练多年、更征战多年的精兵强将相抗衡。至于人才方面,若非还有瓦岗旧将们撑着,寇仲都可以直接被天策府甩出几十条街那么远了。
“真是难得,只不过是‘战无不胜’的秦王‘又’打了个胜仗而已,你们两个人的脸就都皱成了这副衰样,哈!”徐子陵大步跨入房中,微笑道:“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寇仲揉了揉脸,撇嘴道:“好消息?你说说看,能有多好?”
“杨公卿来投奔你了,他现在正在议事厅等着你呢。”不出徐子陵所料,他此言一出,寇仲马上乐得跳了起来,欢呼了一声之后,就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瞅着慢悠悠站起身来、也准备跟出去看热闹的宋师道,徐子陵打趣道:“看来仲少爷对杨公卿很看重嘛,越军师难道就不吃醋?”
宋师道轻笑道:“少帅礼贤下士,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干嘛要吃个老大爷的醋?”
徐子陵收敛了笑意,摇头道:“这其实正说明了你们都没把握能够对付李世民,对不对?”
“非常对,”宋师道坦然承认,说:“论行军打仗的经验,我们根本比不上李世民和他手下的那些大将。再加上少帅军的兵力还处在弱势的一方,别说是取胜了,别败得太惨已是老天保佑了。”
之前坑到李密的那种好运气,可不是每次都会有的。况且,李世民也不是李密。
“那你有什么打算,”徐子陵略苦恼地问:“既然情况这么糟,多个杨公卿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宋师道淡淡地笑了笑,说:“确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还来不及把杨公宝库的收获变成少帅军实打实的战力,就要仓促地迎战李世民,除了尽力而为,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你还能这么淡定,”徐子陵也勉强地笑了笑,叹道:“眼看着船都快沉了,我要不要提前准备好跳水逃生呢?”
宋师道点了点头,说:“放心,该逃命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以我们三个人的能耐,就算李世民兵临城下了,我们也能逃得掉的。”
徐子陵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二哥,我不得不说,你这个人真的是非常不厚道……其实你巴不得少帅军和秦王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宋阀再跟着捡便宜,对不对?”
“当然不对,”宋师道诧异道:“小陵你又冤枉我,难不成我的脸上写着‘坏蛋’两个大字吗?”
“即使没那么严重,你对少帅军的基业也并没有多上心。”徐子陵冷静分析道:“如果李世民真的亲率大军来袭彭梁,少帅军确实是输多赢少。但倘若我们背水一战,也未必就毫无机会……可惜我看不出你有半分拼命的意愿,你只是想尽量消耗李世民的实力,把少帅军的能量榨干,然后就带着我们逃回南方去。实话实说,我有没有冤枉你?”
宋师道呆怔了片刻,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说:“陵少你可真是直白,难道说我没有背水一战的心思,就是不讲义气的小人了?我又不会抛下你们独自逃走,最多只是想要保存实力,以待日后卷土重来罢了。”
徐子陵“哼”了一声,道:“如果少帅军整个拼光了,地盘也统统丢掉了,还保存什么实力?正如仲少爷之前所说,少帅军和宋家军是有分别的……现在的问题是,你并不单单只是少帅军的军师,还是宋阀的少主,也正因为如此,你对待少帅军的存亡问题才会这么随意!”
宋师道心思急转,微微皱眉问道:“是小仲让你来试探我的态度?”
“他那只猪,能想得到才怪!”徐子陵撇了撇嘴,说:“但即使他是只笨猪,二哥你也不能说宰就宰吧,那就未免太绝情了些。”
宋师道有些想笑,但他的心中也着实有些沉重,便笑不出来了——宋师道不得不承认,徐子陵这个人确实够犀利,看问题看得十分精准:他身为宋阀的少主、越国的太子爷,当然不可能死守彭梁,来个“城在人在、城失人亡”;但问题是,寇仲会愿意放弃一切、跟着他落荒而逃吗?
“仲少爷从来都不想当猪仔,所以他肯定想得到。”宋师道伸手捂住了额头,寇仲的自尊心很强,若让他落到一无所有、像猪仔一样被宋师道带回南方去圈养起来,寇仲绝对不可能答应……看来之前宋师道确实把问题考虑得太简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