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掉了。”珂里叶特氏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妾身怕人看见,毕竟,那信上……”
茉雅奇又有些无语,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皇后娘娘一向大度贤良,这事儿都是妾身自己做的,和陈姐姐无关,还请皇后娘娘只责罚妾身一人吧。”珂里叶特氏磕头认罪,茉雅奇还是没忍住:“就没想过五阿哥?他才几岁,没了亲额娘,在这后宫,能活得下去?”
大约是茉雅奇一直没发火,珂里叶特氏胆子也略微大了一些,抿抿唇才说道:“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再者,这事儿他也并不知情,就是皇上怪罪,顶多是了一辈子当个闲人,吃喝不愁,生死无忧,我用不着担心他。”
茉雅奇也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皱眉盯着珂里叶特氏看了半天,叹口气:“你先出去吧。”这事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处置看珂里叶特氏吧,那幕后之人还没抓出来呢,再加上珂里叶特氏也算是个可怜人……不对,可不能当圣母,她可怜是可怜了,可是,自己可怜就能去害别人了吧?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要害那不可怜的人,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那还要律法有什么用?
自己虽然没小产吧,但那是因为自己有金手指啊,换个没金手指的,那势必是要出事儿的。皇后在太后的宫里小产了,这事儿说出去,那后宫就别想有安宁之日了。
说不定原主那拉氏,还真有过这样的遭遇呢。
史书不都说了,那拉氏是皇太后自己看中的吗?既然如此,那拉氏差点儿被废的时候,这位太后,怎么就没什么动静呢?或许,有动静,但太小了,所以没被史书记上?
所以,珂里叶特氏也得严惩。
然而,没等到茉雅奇想好怎么处置珂里叶特氏,钟粹宫忽然传来消息——陈氏没了。
茉雅奇大惊,忙带了人赶过去,但刚到钟粹宫门口,就被太后派人给拦下来了:“太后娘娘说主子娘娘身怀有孕,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沾了,太后娘娘让人做了皇后娘娘最喜欢吃的核桃酥呢,皇后娘娘不如过去尝尝?”
茉雅奇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了。太后不光是拿出了核桃酥,还拿出了一封陈氏留下来的信:“哀家知道,你这人一向心善,连珂里叶特氏都能忍得下,想给她个清白,陈氏这一去,你定是要查个明白的,所以哀家才给你看这封信,要不然,这陈氏刚死,这信也太晦气了些,哀家才不会给你。”
茉雅奇忙笑道:“还是皇额娘体贴,知道儿媳的心思,儿媳先给皇额娘道谢了。也不是儿媳心善,儿媳只是觉得,怕会冤枉了好人。”
皇太后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性子,我也好自己多劳累一番,多看顾你一些了,你快些看信吧。看完就丢掉,可不许带在身边,回头再让人给你弄些橘子皮的水洗洗手才是。”
茉雅奇笑了笑,也没反驳,只拆开了书信。陈氏的字,一如她的人,婉约秀丽,写的内容也不多,总结下来就两句话——她对珂里叶特氏有不轨之心,被人发现了,所以不得不听从别人安排,出手谋害茉雅奇。现在事发,因爱慕珂里叶特氏,所以不愿她受冤枉,就自裁偿命,以求皇后放过珂里叶特氏。
☆、第123章
陈氏的这封信,比珂里叶特氏说的更详细,更清楚明白。人是她出面去找的,用的那小宫女,一半是利诱,另一半是威胁。有人能拿她对珂里叶特氏的心思来威胁,她自然也能找到别的来威胁别人,比如,对食。
康熙年间,宫里就有规定,太监宫女之间,不许找对食。一经发现,轻则丧命,重则牵连家族。
可这事儿,抓是抓不完的,深宫寂寞,人若是不给自己找点儿感情做慰藉,可怎么能熬过去?除了对食,还有认干亲,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就好像比别人多了一份儿羁绊。
还有些,则是纯粹的利益交换了,别以为没了那东西的男人,就不会想女人了,相反,他们比正常的男人更想,有些甚至是心理变~态了,似乎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能算是个男人一样。或威逼,或利诱,总有小宫女这样走上歪路。
太后这宫里服侍的,也都不是刚入宫的小宫女了,那碧螺,就有个对食。和别个不太一样的是,她和那太监,约莫是出于真心的。所以,碧螺才会为了这人,甘愿做这样的事情。
本来陈氏做这些事情是瞒着珂里叶特氏的,只可惜,两个人既然相爱,这些事情就瞒不了多久,更何况太后让人在宫里查探,珂里叶特氏惊慌之下,就想法子替陈氏顶了这罪。
陈氏猛不防自己这一出将自家爱人给陷进去了,又惊又怒又担忧,就病下了。因着宫里能管事儿的人都不在,暂时珂里叶特氏不会有性命危险,陈氏就赶紧利用这剩下的一点时间,拖着病体,将这事情里面,和五阿哥有关的说法,和珂里叶特氏有关的痕迹,全都抹掉了。
等茉雅奇她们一回来,陈氏自觉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就自己挂了房梁,用性命为代价,将珂里叶特氏身上的罪名给洗掉了,保住了珂里叶特氏的一条命。
茉雅奇是看完了整封信,又将自己调查来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儿,这才将整件事情给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说白了,幕后之人利用的是陈氏不能说的感情,陈氏利用的,也是碧螺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感情。
这样一来,幕后之人就实在是……令人不齿了。事到如今,茉雅奇也只能叹口气,亲自去探望自打知道了陈氏死讯就一病不起的珂里叶特氏,得知她无辜,太后已经让人将她给放出来了。
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虽说陈氏的整封信里都写着这事儿和珂里叶特氏无关,她对珂里叶特氏的心思也只是她自己的一点儿念头,珂里叶特氏并不知情,但太后觉得,能为陈氏顶罪,珂里叶特氏也并非是真的完全无辜,所以,放了珂里叶特氏之后,就命她在咸福宫闭门了。
连永琪,也被从珂里叶特氏身边带走了,因着暂时没商量好要给谁养着,就暂时放在了太后身边。
茉雅奇进门半天都没听见有什么动静,青花有些不安,就想让茉雅奇回去,茉雅奇只是摆摆手,抬脚就进了正殿,推门进内室,就看见珂里叶特氏躺在床上,床边靠着个小宫女正在打盹儿。
听见动静,那小宫女一抬头,脸色就白了,赶紧求饶,茉雅奇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珂里叶特氏勉强笑了笑:“皇后娘娘也别责怪她,这宫里的人啊,都是聪明的很,大约是瞧出来我这边是没什么前途了,就稍微有些偷懒,却也不过分,妾身还是能忍得住的。”
茉雅奇到床边坐下:“太医说,你这是心病?”
珂里叶特氏抿抿唇,视线从茉雅奇身上转开,盯着床顶:“是啊,皇后娘娘一向聪明,早就知道了我和陈姐姐之间的事情了,我也就不瞒着皇后娘娘了,她这一去,我……”
茉雅奇打断她的话:“恨不能跟着去?天上地下的,再做一对儿夫妻?”
本来珂里叶特氏正深情款款心痛难当,但被茉雅奇这样打断,一时之间就说不下去了,只木呆呆的看着茉雅奇,气氛略有些尴尬,茉雅奇毫不客气:“难不成你这一棵心里面,就只想着陈氏,半点儿不想着五阿哥?那可是你亲生的骨肉。”
珂里叶特氏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我就是想着又如何?陈姐姐孤零零一个人,永琪却是有亲祖母,亲阿玛,还有娘娘您这个心慈良善的嫡母,我何须担心他?”
哪怕她死了,永琪也还是有人照顾的,即使将来长不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总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毕竟,他是个阿哥,皇后又向来心软。可她的陈姐姐呢,一个人,在那黑沉阴暗的地里面,该是多么的孤单,多么的难过,她就是想去陪陪她的陈姐姐。
再者,永琪终归不是她和心爱之人生的孩子,对乾隆,珂里叶特氏以前是没什么感觉,现在,则是略带了几分厌恶。若非是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她的陈姐姐,怎么会被人威胁?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茉雅奇自是能看出她这一番意思的,当即有些好笑:“又不是永琪求着你将他生出来的,需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就能去讨好福晋,求一个机会,不需要这个孩子了,就能随随便便的放弃是不是?”
“以前我挺佩服你和陈氏的,毕竟,在这后院,你们两个能真心相爱,也算是一件儿了不得的大事儿了,也算是反抗这个枷锁的一种方式,也算是你们有勇气了。可现在,我有些看不起你,没了陈氏,你连个当娘的资格都没有了,你就是个……”
依附着大树活着的藤蔓,看着勒人,拽不断,十分坚韧,实际上,没了这大树,这藤蔓也活不了了。
“你想死就死吧,我也不拦着你,反正永琪也已经大了,就是没有养母,他也能自己活着了,用不着你这个亲额娘。就是日后他被苏氏给笼络了,也不会有人出面管的。”
茉雅奇扯着嘴角笑道,苏氏就是这次的幕后之人。大约是临死也要抓个垫背的,陈氏半点儿不隐瞒的将苏氏给供出来了。
苏氏出师未捷,本来是要重惩的,但苏氏喊出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是乾隆出宫前有的,现在刚刚两个月,太医来把过脉了,苏氏这一胎来的十分及时,于是,就只能先将人给关起来了。
茉雅奇叹口气:“想想就觉得五阿哥可怜,亲娘不要,还要被杀母仇人笼络,这辈子,活的可真像是个笑话。”
说完,起身走人了。她刚才觉得肚子有些疼,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生了,得赶紧的回去准备准备才行,可不能将这臭小子生在半路上,或者是生在别的地方了。
到了宫门口,邱嬷嬷就急急忙忙的迎了过来:“主子娘娘您觉得如何了?奴婢之前就说了,让您别去,愉妃就是个没良心的,想当初她这妃位还是您给她求来的呢,您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小阿哥着想,也不应该去受这个气,看看,现在好了吧?”
茉雅奇真想拿针线将邱嬷嬷的嘴巴缝上,忠心只要听吩咐就行了,别的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