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脚趾摇了摇,头也不抬问:“你摸我干什么?”
黑泽猛的惊醒,立刻收回手,半晌才道:“我看看……看你在找什么。”
如果叶真稍微抬起头,就能看见黑泽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带着一点意乱情迷的恍惚,又有些深深的懊悔和羞惭。
但是他没有抬头,只一个劲在包里翻着,急急忙忙剥了糖纸,把巧克力球塞进嘴巴。
黑泽转过头望着远处的小溪,半晌才调整好气息,语气平淡的问:“这一阵子都没看到你,出了什么事吗?”
叶真嘴里含着巧克力球,说话含含混混的:“嗯,泡了个草药澡……”
“洗髓草?”
“哎?你这个串串怎么也知道?”
黑泽无声的笑了一下,“洗髓草只长在云南,云南全境只有苗人知道培育方法,而这附近方圆百里以内,只有这座山才有适合洗髓草生长的环境和水土。古人说洗髓草有治病救人、存亡断续的奇效,可惜传到今天,很多古方都失传了。”
叶真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道:“哦。”
他想这个串串懂得还挺多的,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只是太疼了,师傅说我还要洗三次……”
黑泽微皱着眉,目光却非常温柔,低声说:“我知道的。忍忍就过去了。”
叶真被他这种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像自己明明很讨厌一个人,那人却偏偏怎么被讨厌都不生气,还一副非常宽容不跟自己计较的大度模样,就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空荡荡的不得劲。
“等我跟师傅学好了本事,就去_日本找山地仁算账,到时候你就没法阻止我了。”叶真斜着瞥了黑泽一眼,故意说:“虽然你打不过我,但是看在你是个串串的面子上,只要你认输求饶,我还是会饶你一命的……”
“你一定会去找山地仁?”
“当然,不然我来云南干嘛?”
“……”黑泽不知道说什么,任何劝告、安慰甚至是威胁都是没用的,半晌他只能叹了口气,问:“你这么年轻,又有龙九处长庇护你,随便去干点什么不好呢?山地家族的势力比你想象得还要大,如果你敢去日本挑衅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可能反而是你……”
叶真问:“串串,山地仁是你什么人?”
黑泽迟疑片刻,说:“表弟。”
“那你知道对我来说他是什么人?”
“……仇人?”
“不,死人。”
叶真站起身,把糖纸丢还给黑泽,居高临下道:“只要是人就肯定不能防备完全,总有粗心大意的时候。我今天杀不了他,明天杀不了他,只要我耐心等待,总有一天能抓住机会。只要某天他露出万分之一秒的疏忽,那一天就会立刻变成他的死期。我比他年轻,我不怕等。”
黑泽脸色微微一变,叶真却不给他开口反驳的机会,直接问:“你还打算在云南守下去吗?”
黑泽说:“是。”
“没用的,你守我一年,也没法说服我放弃的。你回去吧。”
叶真赶了羊群往回走,黑泽起身追了几步。他想说我守在这里不只是为了阻止你向山地家族寻仇,也不是为了说服你,但是很多话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丧失了说出口的勇气。
最终他只能站住脚步,沉声道:“我还会来看你的!”
叶真没回头,只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那敢情好,下次多带点巧克力球来!”
黑泽哭笑不得,心里又有点微微的痒,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低头端详自己刚刚触碰过叶真小腿的那只手,想起少年清澈而懵懂的眼睛,想起他头也不抬的问你摸我干什么。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却如同明镜一般瞬间将他阴暗晦涩见不得人的心思照得一览无遗。
黑泽合拢手指,半晌才无声的叹了口气。
30、树洞
夏天很快过去,苗疆的秋天又快又猛。仿佛只是某天早上起床推门,外边的世界就全变了。
空气湿润得仿佛随便凭空一抓就能捏出一把水来。清晨的林间带着雾气,远远望去云烟缭绕,仿佛仙境。
叶真便在这仙境里放羊,隔三差五碰见黑泽,然后被狠狠投喂一番,心满意足包袱款款的回家。
后来他学会点单了,某次分别的时候握着黑泽的手,一本正经道:“串串!你上次带来的那个糯米团子很好吃,下次记得多带一点!”
“……”黑泽沉默半晌,终于道:“那是手下从日本过来时顺便带的,况且最近时节不对,可能弄不到了。”
叶真没说什么,失望的耷拉着尾巴走了。
那段时间宝翁在集中精力搞特训——教叶真爬树。苗寨后山的千年古木高耸入云,宝翁叫人在树下看着,令叶真不带任何护具的赤手空拳往上爬,爬到最高处便呆在上边打坐。
叶真是个好孩子,宝翁怎么教,他就怎么学。一开始他只敢爬上十余米,后来渐渐二十余米,三十余米……直到最后他甚至敢爬上千年老树百米高的树梢,一个人盘腿打坐好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