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既明为自己突然的想法感到赧然,虽然诸事顺利,但在想到先生之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起些小心思。
自从那夜之後,先生又恢复寻常,再没做那样禁忌的事情,这让严既明有些失落,却又不能明言,只能藏在心里。
夜里,阮亭匀手拿石盅,将一些果子碾成泥状。严既明坐在另一边,摸著石盘,屋里开始弥漫著果子的清香。
阮亭匀手里碾凿不停,走到严既明的身边,「比用课又称知一,占国朝,主君臣彼此不定,上下纷纭,互持其说,必审其是非。」
「定其所适从,君不自是,舍己从人,专制裁折,弃一用一,审其亲昵,察其疏远者,知其孰邪而取舍之,知其吉凶而趋避之。」严既明对答如流的接下阮亭匀的话。
「嗯,不错。」阮亭匀点头,再次看向对方,「为何想要占国朝?怎的突然关心这个了?」
严既明拿起笔,在石盘上勾画开来,「先生近日不是也很关心麽,天个的拿著石盘演算。」还以为我不知道麽。
阮亭匀笑著摇头,「被你看到了?」他确实在算,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
严既明排好字,放下笔又疑惑的看向阮亭匀,「先生,我有一事不解。」
「讲。」阮亭匀在他身边坐下。
「同样是占国事,为何我和您得到的结果却大不一样。」严既明偷偷看过先生的排字,跟自己的完全不同,若是解盘,也是变化万千的。
阮亭匀听後,停下手里的动作,「清和,你要知晓一件事,任何卜算在得出结果後,便都不再准确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为何?」严既明不懂,既然是测算,又为何会不准?那这样算出来又有何意义?
「天地万物有其运道,测算本就是一种外力,只要介入,那麽运道便会因之改变。」阮亭匀停顿一下,接著说道,「举一简单例子,在你上山前我若没有测到你的来意,那麽是收是拒,自然全凭事态发展,或许我会因你突然的拜师而心生厌恶,又或许会见你清秀俊雅而就此入了眼。」
严既明一脸无措,先生真是喜欢戏弄人,他睇了对方一眼,说不出的思绪万千。
阮亭匀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依旧自顾自,「正因为算到了,所以主动权便掌握到了我手中,如何决断便是我之事了,若是曾算出将你拒之门外,那麽我也可以就地收了你。」
「原来……」严既明猛地抬头,「先生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那,那当时为何还要,还要……」「还要故弄玄虚?」阮亭匀哈哈大笑,接住对方想要说的话。
严既明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麽,阮亭匀一脸笑意,竟伸手入石盅内捻起一块果肉,趁机放进对方张开的嘴里,「唔!」严既明反射性的吸住了对方的手指。
「好吃麽?」阮亭匀盯著对方的唇。
严既明一脸羞意,啄著对方的手指进退维谷,舌尖也不知所措的晃过了指尖。阮亭匀笑意依然,自觉的慢慢抽出了手指,还在对方唇肉上点了一点。
「好了,不逗你了。」阮亭匀继续拿好石棒细细碾压,「言归正传,若是我算出会有瘟疫横行,只要善加预防,这瘟疫或许就起不了,这不就不准了麽。」所以只要一人算出,那麽再算也不会是原来的模样了。
「哪怕是算出了运道,即便没有人为改变,那也是不准。」阮亭匀眯起眼,神色凛然,「窥探天机,自要承受其带来的後果。」
「先生……」严既明有些担心,「先生的测算,会不会……」
阮亭匀懂他的意思,「放心,我自有办法抵消这些,左右不过善恶轮回,其实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最後顺应了天道,也是无可厚非的。」
看看石盅里的果肉,阮亭匀起身去找装存的器物,「跟我来吧,教你做带有果味的药丸。」严既明听话的起身跟去,後一想,如果真有危险,先生也不会让自己跟著学了罢,再说,便是有,自己也不担心,不是还有先生在麽。
「是何药丸?」严既明好奇的看著先生就著石盅添了水,果香淡了些,但仍然好闻。
「健脾胃之用。」阮亭匀将红色的果肉与不少粉末混合,最後捏成了药丸。第一颗在掌心完成,色泽沈郁,圆润夯实,这颗药丸被放到严既明面前。
「吃吧。」
「啊?」严既明傻眼,「我没病啊,唔!」
先生优雅的将药丸迅速放进严既明的嘴里,见到对方一脸惊讶,「味道怎麽样?」
那药丸可能是刚刚做成,还有些柔软,在口中竟然慢慢划去,一股淡淡果香和浓郁的…….山楂与陈皮?他又被先生耍了!这根本不是药丸啊!
阮亭匀看出对方的敢怒不敢言,终於崩笑了,「山楂陈皮,谁说不能入药。」说完自己也喂了一颗,「消食不也挺好。」
严既明表情变幻,真是,先生变得越来越爱捉弄人了!不过心下却是有些说不出的高兴,先生也只是对自己才这样。
20【二更】
「向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少女粉面含羞,白嫩的手指拧著裙摆,可见其内心的煎熬。
她对面的男子容貌俊朗,一派温文尔雅。「自然是真的,小姐只需点头,要不了半月,你我便可……」男子不再多言,但看向少女的面庞愈加神情,对方更是喜不胜收。
「那,那爹爹」「小姐不用担心,我早已与李老爷讲明说好,现在只等小姐佳音。」向鸿云再下猛药,对方虽仍旧羞容,但最终还是矜持的点了头。
向鸿云爽朗大笑,身姿挺拔,看得少女脸红心跳,哪有不依的道理。
夜里,李家老爷的书房被敲开,李儒恭敬的朝这位比自己小了一轮的男子拜礼,「向公子。」
「罢了,你我不需多礼,你女儿我已说通,此事明日就可著手了。」向鸿云挥挥手,周身气派,自然也没把个员外放在眼里。
李儒沈住气,本来这事找上是他的福气,但是却要女儿做这个人,心中难免有些担心。向鸿云自然看出来了,「你以为岂非你家不可了?这金堂镇虽不算大地方,但待嫁姑娘却是有大把,若不是看在李婉茹乖巧可人,模样也不错。」
「这,」李儒惯常懂得察言观色,更知此人来历非凡,当初这位向公子出现时,他也是欣喜异常,想著对方出手阔气,气质不凡,定是都城里来的大户公子,最後果然也被他猜中了,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也就放任了女儿跟著向公子在一起培养了些感情,正当他以为能够谈婚论嫁了,谁知对方又抛出这麽一个大难题摆到自己面前。「还是,再容我想想吧。」
向鸿云早知对方软懦的性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牌放下,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李儒这才拿起这不起眼的小东西,一看差点跳起来,这块金色小牌子可比黄金万两还要值钱啊。
「爹爹,」这时,李婉茹又敲门而入。她有些不放心自己的父亲,真怕他因为自己而婉拒了,这才进来便一眼看到了对方手里的金牌,眼里充满惊喜。
「这是向公子给的?」李婉茹摸了摸牌子表面繁复的花纹,只觉异常华贵,更是爱不释手,「爹爹你已经答应了吧。」
李儒见女儿一脸欣喜,犹豫的摇摇头,「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宛茹,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作为父亲,他还是十分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