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爷查了那里人员简单,若是隐居躲避倒真是个好地方,至於阮先生,既然慎圆大师这样说了,对方也没有欺骗他们的理由,於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问了严既明,对方很快答应下来。拜师一事也是慎圆大师提出来的,因著严既明的些许好奇,这件事就被这样定下来了。
「……慎圆?」先生眯了眯眼睛,仿佛在思考著,「不甚熟悉。」遂又看了看严既明,干干净净,既没有张扬的华服也不是落魄的旧衣,选择刚刚好。
「那……先生,先生愿意收我麽?」严既明坐直了抬头,他还是没能忍住,虽然已经说了自己的际遇,本应该等著对方回应,但他还是主动问了出来,这种任人挑选的感觉还真是不好。
先生抬头看看日头,「如果你能阻退外面的来人,我就收你。」说完便起身绕过院子里的大树进了屋里,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收走。
严既明起身,还没等他问明白,篱笆外头果然嚷嚷起来,「你是谁?让开。」那声音很是糯软,「我家公子还在里面呢,你先等等。」这是三七的声音。
严既明站起了走过去,因为这石桌位置独特,对著篱笆口的方位正好有一个大树挡住视线,所以刚才那拥有软糯声音的人才没有看见先生吧。
严既明一出现,那人就看了过来。唇红齿白的一个小男孩,年纪估计和严既明差不多,但长得很是惹眼,穿著也十分考究,衣上的图案,如果他没看错,应该是一针难求的夏绣。
严既明一边打量,心里还没忘先生刚才交付的任务,不知为何,他竟然十分想完成,然後看著先生在摆一次刚才的石盘子,因为对方的手指是真好看。
「公子」三七见严既明出来了,精神一振,正想要询问结果,却被这娇柔男孩挡住,「你又是谁?为何在先生院内!」
严既明见对方手里提著个盒子,「那是什麽?」
「这是给先生做的吃食,我自己做的!」男孩说完骄傲的抬了抬头,「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麽在先生院内!连我都没进去过的地方,你竟然敢擅闯!」
严既明脑子一转,「我没有擅闯,先生刚刚收我为徒。」他走到篱笆口,「公子!」三七激动的叫道,这下可以回去跟老爷有个交代了!
「不可能!」男孩瞪大眼睛,「你胡说!先生才不会收你!我求取了这麽久……不可能的!」眼看著泪水溢满眼眶就要滴落,配上单薄的身形,看著也怪可怜的。
严既明一脸镇定的伸出手,「你把东西给我,我可以递进去看看先生要不要。」无视了对方的哭泣,严既明反而一副我在帮你的模样。
06
「不!我也要进去!我也要做先生的徒弟!」男孩闹将起来,想往里闯。
严既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对方拿得紧紧的盒柄,「你闹什麽!先生喜欢安静你不知道麽!你要是能进早就进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男孩咬紧嘴唇,豆大的泪水刷刷往下流,「你知道麽,我可是今日才到的,如今能站在这里而不是篱笆外,就说明了我与你不同!」严既明稳稳拿好盒子,转身而去。
男孩哭声愈大,严既明走到一半,「三七,看好这少年,免得他侵扰到先生休息。」
男孩一边抽噎著,一边盯著严既明靠近小屋,里面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要知道自己之前才摸到篱笆口的栓子就被还在屋里的先生赠了一句「走开」。
严既明来开屋门,提著盒子进去了。他心跳如雷,每走一步都在担心著,刚才自己声音这麽大,对方肯定听见了,如果这时候把自己赶出来……
屋里最显眼的就是那张竹席床,四四方方很是宽敞,先生合衣侧卧在中间,之前没注意,原来先生的肩还是很宽阔的,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瘦削,发丝在竹席上蔓延开来,还有好些垂到了床沿边儿。
「先,先生,外面那人带来的吃食。」严既明有点结巴,毕竟他未经主人允许就乱说了一通,而且还闯了进来,刚才那装模作样在看到先生的背影後完全消失了。
「还回去。」先生吐出三个字,卧姿也一点没变。严既明算是知道了,先生这是在躲著外面的少年呢,这模样跟自己躲著陶碧秀是多麽相似啊!
他抿著嘴,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床沿,将落在外面的发丝轻轻放到床内,之後才惊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过了。
「是!」他匆匆转身,只希望先生没感觉到自己的动作。
男孩在看到严既明出来时一脸震惊,严既明也看到了他的不甘和失落,走近了把盒子递给对方,「先生说了三个字,还回去。」
「先生还说了什麽?」男孩狠狠的瞪著严既明。
「先生还说……」严既明想了一下,决定应该加上这句,「说只收一个徒弟,所以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你!你胡说!」男孩推开盒子,抓住严既明的胳膊,好像想要闹大了让先生出来一样。「你快放开我家公子!」三人隔著篱笆几乎要扭打到一起了。
直到先生出来,男孩率先停止了动作,但还是抓著严既明。先生什麽也没说就走到三人面前,伸手拍掉了男孩的手,轻轻握住严既明的手腕,「我那天说过了,不会收你就是不会收,你走吧。」
男孩的眼泪又掉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盒子,不服气的剜了严既明一眼,再看先生时又是一副被抛弃的委屈模样,连严既明都差点怀疑两人之前有点关系了,因为先生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温和的。
「我,我不会放弃的!」男孩莽撞的转身冲了出去。
终於松口气的严既明看了看被先生抓住的手腕,「先生,我没能......」严既明可知道是先生出面才让对方最终离开的。
「松弛有度,严於律己,又知变通,不错。」先生说的话进了严既明的耳朵,虽然听到过不少称赞自己的话语,但他觉得先生的话是最让他高兴的,因为听的人有一种信服的感觉,好像只要是先生嘴里说出来的就绝对是真的一样。
「擦擦吧。」严既明这时才发现先生另一只手里竟然拿著一个小瓶子,先生怎麽知道我被抓伤了。难道这也可以预测?严既明接过药膏,心里想著。
连带的三七也跟了进来。两人刚才都被男孩挠破了皮,想起男孩刚才张牙舞爪的神情,对方也是真心想要呆在先生身边吧。
「你先坐这里,弄好了进屋来,顺便把摆盘也拿进来。」先生说完便又进了屋。
严既明坐在之前的石凳上擦药,抬头却发现刚才先生在石桌上写的字竟然全部消失了!他伸手摸了摸,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严既明一边感叹先生的神奇之处,一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起身。三七跟著站起来,终於还是憋不住出声了。
「公子,我看这位先生也怪的很,你还要像个学徒一样帮著跑路......这样真的,可以麽?」其实三七想说的是让公子做这些粗活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三七,看来先生是答应了,那麽我们按计划行事,你坐著马车先绕去海州逗留几天再回济州。」严既明像没听见对方的话一般说著,三七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算了,估计自己说的公子也听不进去。便一脸沮丧的跟在後头,直到严既明进去小屋。
「我这里不大,但是夜晚休息的地方还是有的。」先生拍拍竹席,因为本来也没想过会马上收徒,屋子小,暂时也只能睡在这里了。严既明忙点头,想到要跟先生同床,不知道为什麽更紧张了。
「至於你的小跟班,我不需要娇生惯养的人,你要是想留下他……」「先生放心!他不会跟著我的,等我安顿下来他就会回去。」
之後便是下山将一些细软搬到先生的小屋,三七跟著马车照著计划离开了。严既明站在山头,看著马车悠悠驶出村子,深呼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