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邪尘大叫一声,不断的吐出鲜血,床单瞬间就红了一大片。血是鲜红的,邪川心凉了半截,毒恐怕已深入五脏,孩子又太小,恐怕是救不回了!邪川抱住邪尘小小的身体,痛呼我儿。陆思绵也看的触目惊心,昨天还白玉似的小孩儿,这会儿便要一命归西了吗?她真的不能接受。她将所有灵力运至丹田,看能不能一鼓作气,冲散余毒,化为人形去救邪尘。
邪川抱着儿子心如刀绞,一面在脑子中想着救命的各种法子,忽见那小狐狸嘶叫着满地打滚,一个眨眼,就变作了一个身穿粉衣的绝色少女。邪川见多识广却也看的一惊,他将手放在腰后,那里别着一把短刀,陆思绵道:“教主莫惊,我有办法救阿尘。”邪川半信半疑,但如今儿子已经危在旦夕,死马当活马医,若这狐妖骗人,他便教她死在这青罗山。
“教主快将阿尘放平躺着。”陆思绵道。
邪川将邪尘放在枕头上,十分怜爱的擦了一下他额头的汗,“我儿,千万不要离我而去。”
陆思绵拿出一颗玉寒山特制的解毒丸,喂邪尘吃下,只是此刻邪尘气息奄奄,连吞咽的能力都没有。“教主,你快想办法叫阿尘把药吞了,他太小,怕是受不了我的内力。”
邪川将两指放在邪尘的咽喉上,用内力将药丸一点点向下催,喉头滚动,终于吞下。
邪川一脸担忧,这药到底行不行,陆思绵道:“教主放心,这药是我师门的秘方,不会有问题。”邪尘的衣襟被解开,陆思绵拿出一包银针,在他身上施针,邪川虽不明医理,但人体穴道却是了然在心,陆思绵所刺的穴道皆反常理,不是通络,而是堵塞。大约过了一刻钟,陆思绵将银针悉数取出,穴道针孔出不停的冒出黑血,邪尘的面色也由青紫转为蜡黄,邪川这颗心才微微放下。
陆思绵要了纸笔,刷刷写下药方,邪川吩咐了人去置办药材,陆思绵道:“药材备齐了须得我亲自来煎。”邪尘脉象渐渐复苏,呼吸也平稳起来,邪川这时已经出了一身透汗,才得空好好想想这小狐狸变成了个姑娘的怪事。
陆思绵心知这邪川教主心中疑窦丛生,便解释道:“教主果然不是俗人,寻常人见了我早就吓的昏倒,更何谈让我救治他们的孩子。”
邪川抱拳作揖,“姑娘神仙下凡,救了犬子一命,邪川愿赴汤蹈火报答此恩。”
陆思绵微微一笑,心想这邪川教主真的很不像人们口中的邪教魔头,反倒像个敦厚善良的大侠士。“教主说笑了,我可不是神仙,有人叫我狐狸精,也有人称我为狐仙。”
邪川道,“姑娘自然是狐仙。”
然后陆思绵又报了姓名,师门,邪川对妖界之事一无所知,但一听陆思绵师父门上都是炼药行医,心中很是佩服。邪川儒雅大方,陆思绵也觉得同他说话如沐春风,她与这邪教父子的缘分便这样结下了。
之后每年中秋,陆思绵都会上青罗山探望邪尘父子,亲眼看见邪尘由那个奶娃娃长成了一个绝世美少年。现如今的邪尘,一身破衣,头发长乱,被困在谷底,成了半人半妖,真让陆思绵无限唏嘘。
“你盯着我看什么?”邪尘摸着自己的脸,“蹭灰了吗?”
陆思绵道:“我在想你以前是多么的好看。”
邪尘怒道:“我这副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陆思绵刚要反驳,随即又长叹一声,她虽不还不知邪尘是如何流落到这谷底,但他有此遭遇的确也同她脱不了干系。邪尘个性骄傲跋扈,从小便有做一教之主的雄心,他也的确有那个本事,武学天赋极高,又颇有计谋。但邪川却无意培养他做教主,他厌倦纷争,深知在这高位并不是天下第一等美差,他希望自己的儿子逍遥自在一生,而不是随时都可能卷入血雨腥风。因此分歧,他父子也常常矛盾不断。
没过多久,邪阳一脉崛起,邪川式微,教主之争蠢蠢欲动,邪川早早遣散手下,不希望多加无谓杀戮,将教主之位传了邪阳便是。但邪阳为人心狠手辣,邪川明白就算他愿意让出教主之位,邪阳定会下手扫除邪尘这个障碍,绝了后患。因此,邪川早早叫陆思绵将邪尘扣在玉寒山,任邪尘闹翻天地也不放他归来。
原本按照陆思绵的性子,她势必要攻上山帮着邪川灭了邪阳,但邪川不允,邪川在密信中已经写明,他早年修炼明光珠内的武功,走火入魔,年至四十已经是大限,他要在趁着教主争夺之战,为他的旧部下跟邪阳讨个太平未来,至于自己的儿子,他便完全托付于陆思绵,只要此生平安,再无所求。
邪阳当了教主,邪川从此绝迹江湖,一年后陆思绵在青罗山的禁地发现了他的尸体,是心血枯竭而死。邪尘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一面为父亲悲痛,一面又难以释怀父亲的从前的江山落入旁支之手。陆思绵几番开解,邪尘非但不听,反而深深恨起陆思绵来。
☆、第二十一章 前尘(6)
料理了邪川的后事以后,她害怕邪尘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便一直将他困在玉寒山。雪寒仙狐下了一道禁足咒,邪尘在山上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但就是不得离开山上半步。没过多久,雪寒仙狐就收到来自昆仑寒狐一脉的急信,说是当地爆发了瘟疫,来求她前去救治,信中情况描述极为危急,雪寒不敢耽误片刻,便要独自上路。
雪寒按理说应该是要带着江、陆两个徒弟同行,但邪尘的脾气最近闹得很厉害,既然邪川将儿子托付给陆思绵,她们便要守住承诺,照看好邪尘。于是她叫两个徒弟都留下,江雨愁不放心师父,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最后商量下来,陆思绵留下,江雨愁与雪寒北去昆仑。
师姐走后,陆思绵觉得度日如年,从她入师门,到后来对江雨愁表白心迹相爱之后,她们便从未分开过,现下真是思之如狂。江雨愁一路上时时会送回消息,句句柔情蜜意,诉尽相思之情,让陆思绵越发在家里呆不住。后来,一连三日,陆思绵都没有再收到江雨愁的信,她估量着时间,他们师徒二人也该到了昆仑,若是平安到了,怎会有不给她报平安的道理。
陆思绵越想越害怕,立刻找了黑菱来照看邪尘,只身一人便往昆仑去。腿上贴下两道疾行符,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昆仑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很是大的镇子,陆思绵化了人形,不过是男装模样,一进镇里,她便发觉了不寻常,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纸,仔细一看,都是捉妖驱魔的符咒。看来镇上是来了真正的捉妖师,因为这些符都不是寻常江湖骗子用来骗老百姓的,而是真正厉害的符咒。
陆思绵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师姐和师父会不会是刚到这就被捉妖师收了去,但师父法术高的很,绝对不会轻易出事。不过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才被牵绊住,所以才无法给她报平安。陆思绵在街上拉了问大姐来打探,她自称是来这昆仑山游历的,那大姐警惕性很高,紧张的打量了她半晌,陆思绵男装扮俊俏喜人,嘴又甜,对方这才渐渐放松警惕。
陆思绵拉着这大姐坐到一个茶寮里,想要她讲些昆仑山有趣的事和地方,好让她去游玩。那大姐赶紧摆手,“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愣头青,人人都急着逃出昆仑山,你却当好地方似的闯进来。”原来这昆仑山的瘟疫已经闹了一个月,每天都有人死,方圆百里的大夫都请来了。却统统束手无策。后来镇上来了五位捉妖师,说这不是寻常瘟疫,而是有妖异作祟。这几位捉妖师确实厉害的很,在山上做法三次,又为各家写下避妖咒语,灾情竟然控制住了。
那大姐将瘟疫何种情状,那捉妖师面貌如何,与做法时的威风神气讲的活灵活现,陆思绵不禁在心里冷笑,她一向最瞧不上这些所谓的捉妖师,妖灵是绝对不会轻易的伤人,一旦出动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而这些捉妖师天生与他们这些妖儿为敌,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非要处之而后快,实则残忍非常,没有一点道理。所以陆思绵绝对不相信这瘟疫是昆仑山上的妖搞出来的。
那大姐看陆思绵面色平静,似乎是不很相信的样子,便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小公子,你可不要当笑话听,我告诉你吧,这作怪的妖是昆仑山上的一窝狐妖,有好几个人看到那捉妖师从山上提下好几只狐狸尸体呢?”
陆思绵心下一惊,那捉妖师居然对昆仑山雪狐下手了,师父和师姐若是到了雪狐的巢穴,碰上这人妖交战,会不会也遇到危难!?不过是多厉害的捉妖师,能让修为不浅的雪狐都束手就擒?不太可能。
陆思绵问道:“那捉妖师真的很厉害?”
那大姐道:“厉害,带着半张面具,一看就是世外高人,但嗓音很年轻,年纪应该都不大。”
陆思绵不再镇上逗留,化了原形就上山去。昆仑山常年积雪,越往上爬越冷,陆思绵也只是听师父说过昆仑山寒狐居所的大体位置,下了大雪,山路非常不好辨认,她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何况来了捉妖师,雪狐们应该隐藏的更好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雪地里跋涉了好几个时辰,陆思绵浑身发抖,又冷又饿。终于登上一块平台,里面是个山洞,山壁挡着,没有积雪。陆思绵打算进去生个火暖和一下,化了人形点了柴草,一边烤火一边想着对策,得快点找到寒狐才行。
火苗跳动,山洞角落有人影忽现,“谁?”陆思绵警惕的走过去,那个影子忽明忽暗,最后变成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师姐!”
江雨愁是半透明的,碧色衣裳,面容苍白,陆思绵去握她的手,却生生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怎么会这样,这是师姐的魂魄!?师姐已经死了,陆思绵急痛攻心,眼泪夺眶而出,大叫了一声:“师姐!”
江雨愁忙道:“绵儿不要难过,师姐现在没事,这里只是我留下的一魂,你听我说,我怕我留不了多久。”
陆思绵瞪大眼睛,泪珠儿挂在脸上,“师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雨愁道:“昆仑雪狐叫师父来根本是阴谋,他们这些年隐居避世,法力不高,被几个厉害的捉妖师控制住了,那些捉妖师不知道在筹划什么阴谋,偏要用炼雪狐的妖魂,遂捉尽了昆仑山的雪狐,他们需要法力更高的雪狐妖,于是挟持昆仑雪狐头领雪清骗了师父来。”
陆思绵又怒又惊,“这些人怎么能加害自己同族!”
“师父和我一到,我都来不及给你报个平安,就被雪狐领着进了巢穴,说是雪清也染了瘟疫。谁知师父刚一靠近床榻就受了雪清的暗算,竟将灭心咒用在了师父身上,又将十几道符咒贴在师父身上各处大穴,师父朝我大叫一声快走,便吐血昏死过去。这时五个带着面具的捉妖师从山洞各处出来,我化了原形转身便逃。雪狐山洞的路错综复杂,那些人并不如何熟路,所以我逃了出来,可是身上也被他们的弩射中,出来之后,他们顺着血迹很快便捉到了我。”
“师姐……”陆思绵一听就江雨愁受伤,难过的更厉害,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下来。
江雨愁接着道:“是深知你的性子,你本来就不舍得与我分开,我又不传信儿于你告知我的情况,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被捉走之前,留下这一魂在这等你,一面盼着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一面又盼着你千万不要来,绵儿,你快回去吧……”
陆思绵哇哇的哭起来,她说什么也没想到当初与师父师姐这一分别竟然差点永诀,她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定要救师父和师姐。陆思绵擦擦眼泪,说道:“师姐,你可知你的身体现在何处?”
江雨愁摇摇头,“我现在感应不到,那些捉妖师应该是在我身上下了符咒,需得仔细寻找感应才有可能找到。”
陆思绵在江雨愁幻影的唇上亲了亲,“师姐放心,我就是将这昆仑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你!”
江雨愁摇头道:“快回去吧,你斗不过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