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愿解释,多说什么都是浪费。杨谨垂下眼眸,不去看金羽的脸,一言不发地拧身绕过她,迈步又走。
这什么人啊!金羽几乎快被她气颠。
她更不甘心了,身形一动,又晃到了杨谨的面前,再次挡住了杨谨的去路。
“我说!本殿下就让你那么厌烦啊?见着就躲,至于吗?”金羽大声嚷道。
因为她的身份高贵,是这青原城中一等一的尊贵人,寻常百姓又多是认得她的,见她此刻气势汹汹地找杨谨的晦气,无不赶紧躲了,生恐殃及自身。
而更有认得杨谨的,暗暗替杨谨捏了一把汗,皆不知杨姑娘怎么得罪了长郡主殿下。
“医馆中多的是人等我救治,没工夫与你磨蹭,”杨谨冷声道,“麻烦让开。”
金羽轻哼一声:“医馆里多得是人等你救治?你还跑来买酒喝?哼!骗我!我才不信!”
杨谨滞住。她本不善言辞,一时间竟想不出更好的措辞来应付。
金羽问住了她,暗自得意。忽地一眼瞥见了她腰间悬着的一只碧玉短笛。
这物事,金羽每每见杨谨悬在腰间,无论换什么衣衫,都不曾摘下过。
或许是于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吧?
金羽如此想着,舌尖上突地泛上酸意来,就像刚刚吞了一大口梅子羊肉。她于是想都没想,劈手探向杨谨的腰间——
“这是谁送……”
然而,她话音未尽,杨谨已经不见了踪影。
金羽大惊。
待稳住身形,四顾张望,才发现杨谨竟立在她后方两丈开外的地方,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她,深仇大恨一般。
好诡异的身法!金羽诧异不已,却也被杨谨更激起了好胜之心。
她倏的双脚拔地,劲扑向杨谨。
杨谨没心情与她多做盘桓,“蹭蹭蹭”急向后撤。
金羽连扑三四个回合,都只扑了个空。
她额上已有薄汗沁了上来,心中更是不甘,娇喝道:“躲来躲去的算什么能耐!有种,来,打一架!”
说着,便双拳拉开了架势。
杨谨无语,凉声道:“不想同你打架。”
金羽被她疏离的态度刺了心,赌气道:“不想打架?那你把那物事给我瞧瞧!便不打了。”
她一指杨谨腰间的短玉笛。
杨谨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仿佛金羽那一指,会戳坏了玉笛似的。
金羽因着她的这个动作,更恼了:“什么破玩意!传家宝似的!”
杨谨闻言,美目一立,一丛火苗在胸口燃起,霎时间烧成了冲天的怒火。她只觉得一股烦恶之感,在胸中蔓延开来,唯有狠狠出手虐杀眼前人,才能解脱似的。
双拳捏紧,青筋暴起,内劲在丹田汹涌磅礴,眼看着就要冲拳而出。
杨谨猛然一哆嗦,一股寒意自头顶灌至脚心,像被搂头盖脑地泼了一桶冷水。
她激灵而醒,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捏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来。
手掌中,因为用力而被指甲抠出的痕迹醒目骇人。
杨谨心悸之余,更是无比地后怕。
她已经静心养气足有三年。
自那年那日那桩事之后,她便再没运用过那个心法。她每日里告诉自己,要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个心法,要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些事、那些人,哪怕从今往后,要如行尸走肉般只为吃喝和喘气活着,也要忘记。
渐渐地,她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可就在今日,就在这个远离中原的漠南城池之中,那个心法竟然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海中复活了。而所有与那可怖的心法有关的恩怨情仇、过往种种,也一幕幕地跳闪在她的脑中。
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被漠南长郡主碰触了的玉笛,三年前,石寒亲手所赠的玉笛。
石寒!石寒!
杨谨的脑中一阵强烈的眩晕,天旋地转的感觉猝然而生。
这个名字,她已经整整三年不敢想,不敢回忆,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想起!
“啊——”杨谨惨呼一声,拔腿转身便跑。
她昏乱之中,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跑向哪里。
金羽已经看傻眼了——
这该是怎样的修为啊!竟然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原轻功?
可是,杨谨方才的模样,那么痛苦,那么无助,像是被揭开了最最痛苦的伤疤。
金羽的眼中,登时漫布了忧伤与悲怜。
青原城外。
水草丰茂的季节到来了,曾经冬日里枯黄的衰草,早已经不复寒风中的凄凉。它们努力地伸展、生长,同时将绿意尽染。放眼望去,满目的草色青青,无边无际。
半尺高的青草垫子上,杨谨四肢极力地舒张着。她的脸孔红得厉害,酒气熏蒸着周遭的草芽,将它们都熏得微醉了,无力地匍匐下身体,晕眩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