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乐谱是她自己的写的一首曲子中的一部分。她修改过好几次,始终觉得不是很满意。所以随身带着,万一突然有灵感了可以随时在上面修改。见它终于停了下来,唯恐下一秒又被风刮走,急忙朝它走了过去。
就在她走到电线杆边上,伸手要去够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与百货商店相连的那幢金融大厦大门被门童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个名流装扮的男人。两人拾级而下,朝停在街边的一辆黑色汽车走去,一边走,一边似乎在说着什么话,谈笑风生的样子。
玛格丽特的视线无意掠过那个穿了件黑色大衣的男人的侧脸时,心脏猛地像被鼓槌重重给敲了一下,立马僵硬在了原地。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突然看到卡尔·霍克利!
按理来说,他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匹兹堡的!
对方并没有留意到她这边,继续和边上的人朝着那辆汽车走去。车里等待的司机看到他们出来了,急忙下车开门迎接。
玛格丽特回过神,压住狂跳的心脏,急忙伸手去够乐谱,立刻就要转身离开。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就在她的手指要够到那张纸的时候,又一阵风刮来,乐谱再次腾空而起,朝着前方飘去,最后不偏不倚,飘进了那辆黑色汽车半降着玻璃的后车窗里,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卡尔仿佛觉察到了点什么,回了下头,玛格丽特大惊失色,迅速背过身,躲在了电线柱的后面。
☆、Chapter 40
卡尔微微转过脸,视线随意扫了一下。
收紧大衣缩着脖子在寒风里赶路的行人……没事可干所以不顾天气寒冷也要牵着小狗出来在曼哈顿秀时髦的阔太太……坐在街角等待行人施舍的流浪汉……
他收回目光,脚步停了下来,与送自己出来的斯特夫道别。
斯特夫表面上拥有一家规模不大的普通贸易公司。事实上,他是个来往于欧洲与纽约之间的著名掮客。在普通民众还在为每日生计奔波忙碌的这个时候,那些掌握了普通人所无法掌握的讯息的人,譬如像卡尔这样的人,以及这位斯特夫先生,正密切关注着远隔大洋的此刻欧洲局势。
战争在所难免,只是迟早的事。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一旦爆发,对于各种物资,尤其是军火的需求必定大大提高。这种的浅显道理,更是谁都明白。
一个是有着欧洲各国广泛人脉的掮客,一个是匹兹堡钢铁巨头,两人一拍即合。就在刚才,身后的这幢摩天大楼里,他们已经谈好第一笔试订单的交货日期。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后,就会有一个来自欧洲某国神秘客户的数额高达五千万美元的巨额订单。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战争永远会是资本最大的心头所爱。
“那么再见了,斯特夫先生。很高兴我们用这种方式开始合作。”
卡尔请斯特夫留步。和他道别,目送他身影走进玻璃门后,弯腰进入汽车后座,坐到了自己习惯的那个位置上。
一坐进车里,刚才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顺手摇上车窗玻璃时,瞥见自己脚下踩了一张纸。
他弯腰拣了起来,翻过来,发现是一张铅笔手写的五线谱。上面画满各种高高低低的黑色蝌蚪,到处是涂改的痕迹。乐谱的右下角,落了一个潦草的“m·f”名字简写标记和日期。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把手上的废纸揉成一团,顺手丢到车窗外,摇上车窗后,命令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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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一直屏住呼吸躲在电线杆后,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
出于习惯,她会在每一份自己的乐谱上留下一个“m·f”的名字简写和最新的修改日期。虽然能被他立刻联想到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万一……
片刻之后,她小心地探头看出去,发现那辆黑色汽车已经绝尘而去,地上多了团白色的纸团。等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后,她急忙跑过去捡了起来。展开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发现确实就是自己那张乐谱。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急忙收起来,转身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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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这个不小的惊吓,玛格丽特再也不敢靠近那天遇到他的街区附近了。下课回来宁可多走两条街绕个圈。这样过了一个差不多一个星期,平安无事,玛格丽特绷着的那根神经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的早上,纽约飘起了今年以来的第一场轻雪。玛格丽特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做了简单的早餐,与父亲一起吃了后,在微白的晨曦里与他告别,冒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出门赶到距离家最近的两公里外的一个巴士站,坐上耗时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巴士,穿过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曼哈顿区,最后来到学校,开始新的一天工作。
圣诞节快到了,不止纽约大街上开始洋溢出欢乐的圣诞气氛,学校里也一样。一年一度的圣诞嘉年华就要举行。中午,玛格丽特利用午休时间和学生们一道为圣诞树欢乐装扮着的时候,校长办公室的秘书突然把她叫了出去。
“费斯小姐,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刚刚你父亲工作的锯木厂打来电话,说他被滚落下来的木头给砸中……”见玛格丽特脸色一变,她急忙安慰道,“你别担心。你父亲没生命危险。但是受了伤,现在被送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她递给玛格丽特一张写了医院地址的纸条,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玛格丽特接过纸条,匆匆抓过大衣,立刻就往医院赶去。
学校距离医院很远。几乎是从城东赶到城西。最后当她终于赶到的时候,布朗·费斯已经做完了简单的手术。玛格丽特冲进充满异味的躺满了各种各样病患的简陋病房里,最后在一张角落的床位里找到双目依然紧闭的父亲时,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布朗·费斯脸色惨白,神情憔悴,头上包了纱布。更严重的是是他的左腿,已经粉碎性骨折。据说是下雪湿滑,工人操作不当导致堆叠起来的一堆圆木突然塌下,他恰好在边上,躲避不及,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被压在了下面。他还算好,另一个波多黎各人当场就被压死了。
玛格丽特没有叫醒昏睡中的父亲,擦干眼泪后立刻去找负责他的医生。
医生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忙忙碌碌,态度显得很不耐烦。玛格丽特在边上等了一会儿,他才仿佛终于得空和她说话。当得知父亲的腿还需要进行一次大手术,而锯木厂场主以布朗·费斯自己站到木材堆下为由拒绝支付后续的医疗费后,玛格丽特问道:“需要多少钱?”
“至少四百美元!还不包括手术后的护理等费用。”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家里的积蓄全部是由玛格丽特保管的,包括布朗·费斯的薪水。现在她能全部拿出来的,就只有不到三百块。
“明天我就来交钱。请为我父亲安排做手术!尽快!”玛格丽特立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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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让一个护工暂时代替自己看护父亲后,转身匆匆走出了病房。
还差一百块。她考虑回学校把情况向费连娜女士说明,请求预支一部分薪水,剩下的或许就只能去找史密斯教授的女儿琳达借了。她应该肯借给她的。
雪越下越大,路面开始积出一层厚厚的积雪。玛格丽特心事重重,走下医院门口台阶的时候,鞋底微微打了下滑。好在自己及时站稳了,但胳膊不小心打了下一个正从对面走过来的人。
“非常抱歉。”玛格丽特没细看,匆匆道了声歉后,继续低头匆匆往前。
对方一愣,注视她背影片刻后,突然朝她迅速跑了过来。
“对不起,请问您是……”他停了下来,仿佛有点不敢置信。
玛格丽特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玛格丽特·费斯小姐!”
对方终于确认自己没看错,失声叫了起来。
玛格丽特一愣,终于认真地看了眼对方,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