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但是……这个陌生人胃甲上血迹斑斑,浑身黑烟缭绕,闵吉定睛看去,目光能穿透陌生人的身躯,看到陌生人身后的地面。
……虚无缥缈之身,血仇怨恨之气。
大写的妈呀两个字出现在闵吉脑中,他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喊出来:“厉厉厉厉鬼!”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乡亲仿若鸟群一哄而散。
“是我的鬼使,”虽然看不见,但车山雪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别害怕。”
说完他又转过头,对着感觉里怨气最厚的那一处道:“没叫你出来,大太阳的,回去歇息吧。”
车山雪话音未落,刘少爷将自己从墙上扒下来,颤抖地指向他:“果、果然是妖祝!”
“……”车山雪嫌弃道,“这人只会说一个词?”
周小将军:“大、咳……主人,他……”
车山雪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继而往前走了两步,约估着走到了刘少爷的跟前,才停下。
刘少爷下意识后退一步,听到上方声音悠然传来,问:“你学的是残招吧?”
“什么?”刘少爷没听懂。
车山雪翘起嘴角,勾出一个没什么真心的假笑:“大概是哪里偷学的一招半式,没有领悟,生搬硬套地用剑,我说得对吗?”
他所言没有哪一句未切中实际,刘少爷只觉得背后寒毛根根竖起,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妖、妖祝!勿要妖言惑众!”
车山雪打断他,道:“你知道,为什么越是高深的心法剑诀,越是不能只学一招半式吗?”
不等刘少爷回,他就自问自答道:“因为越是高深的心法剑诀,便越是贴合大道,门外人看着以为只是普通的心法剑招,实际上所讲述演绎的,说不定是一朵花盛开到枯萎,一片云飘来又飘去,潮见月,叶知秋。你不知道这些,强行去学招式,好一点的结果是经脉断裂,差一点的结果是走火入魔……刘少爷,最近可有感觉神门穴和手三里时而发烫时而冰寒?夜半三更时,是否觉得四肢鼓胀疼痛?”
车山雪长长一段话讲下来,刘少爷听得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额前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突然抱拳拱手,“竟是有人害我……多谢先生指点。”
车山雪轻描淡写避让过这一拜,手指向供奉观大门,“明白就好,你修炼这一招时日不多,想救还来得及,尽快去吧。”
“恩情来日再报!”刘少爷已经奔了出去,半句话甩在身后,余音缭绕,“您若是前去青城脚下青城镇,报我名字便可,必定好好招待!”
他这一走,供奉观里除了车山雪这个人还有周小将军这只鬼,就只剩下闵吉和镇令。
闵吉和镇令:“……”
镇令摸着胡子,强颜欢笑道:“夭公子真乃神人也。”
“啊,”车山雪好似才想起镇令这个人存在,闻声回头,道,“正好,镇令大人,在下有一事拜托。”
闵吉听着他三言两语哄得镇令与他称兄道弟,答应等会儿为他开一份临时路引,又敲定了由他带着闵吉提前去青城这件事,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
等镇令乐呵呵地离开,周小将军找来一把菜刀给闵吉割胶水,小祝师才反应过来。
“您说的都是真的!”
“我何曾说过假话。”
“哦……”
“只是……”
“只是?”
“那位刘少爷用的剑法虽然不算凡品,却同样不算什么高深剑法,他身上的那些反应,不过是他积蓄足够,快要突破了而已。”
“您……”闵吉双眼发亮,“您太厉害了!”
小祝师不自觉的敬称听得车山雪十分高兴。
但是自己为什么高兴呢?车山雪感到奇怪。
他虽然暂时忘却了一大部分记忆,可是据闵吉和周将军所说,他曾经是皇子,现在也是宗亲,当今圣上也要叫他叔叔。而且,他能让那么多人记挂,大国师这个位置应该也是惹人眼热的吧?他难道不该天生被人用敬称叫着长大?
在车山雪的影子里,周小将军看了看一脸天真的小祝师,摸了摸鼻子,想起一个传闻。
大国师喜欢收徒弟。
或者说,大国师喜欢雕琢尚未成才的年轻人。
大国师并不时常呆在供奉院,为了推行变法,他总在大衍九府间来来往往,只要见到可塑造的良才,就会当介绍人推荐良师,若见猎心喜,便亲自收为弟子。
供奉院里的大国师的亲传弟子有六位,如今每个都能独当一面。
这个小祝师哪里不平凡?入了大国师的眼。还有……此刻大国师已死的假消息必定传回了鸿京,他那六位亲传弟子,现在如何了?
***
青城山,阳青峰,君子堂。
谌巍看完了门下云游弟子通过各种渠道送来的消息,将一叠纸张丢进旁边的暖炉。
黑字白纸一下子燃烧起来,细小的火星迸出一枚,两枚,三枚,跳到谌巍的桌上,闪烁又熄灭。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让谌巍看过去。只听到噗呲一声,暖炉里快要熄灭的炭火突然熊熊燃起,一张由火焰所形成的人脸出现在暖炉中,对着谌巍睁开了它璀璨通红的双眼。
“火精?”
谌巍曾经见过这种稀罕的生灵,强大的祝师能够驱使它。这种来自火焰的生灵能在任何有火的地方来去自如,只是宗门驻地总会布置阵法,谌巍这里可不是一般火精能进来的地方。
这只火精是来传讯的,它张开它鲜红的嘴巴,放出被它主人保存在其中的留音。
“久违范颜,谌掌门无恙?在下李乐成,供奉院太书,呃……”
这张口就带着读书人酸臭气的冒昧家伙迟疑了一下,一个女声在他后面插嘴道:“喂,老三,你这个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