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婉拂袖看过屋里一张张哭过的脸,看着栎容溢出怜惜。栎容性子耿直,也不遮掩什么,对峙着辛婉的凤目,大胆问道:“敢问夫人,您真的找不到庄子涂?”
辛婉坦荡道:“灿儿一定告诉了你,七年一别,我也再没见过这个人。我知道在你看来,杀你爹最大疑凶就是他,但人都已经不见,别人猜测什么也是无凭无据。我辛婉答应你,有生之年要我还能见到庄子涂,我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让你亲口问他,到底是不是他杀了栎老三。”
辛婉眼神恳切,话语无私,栎容知道辛婉是胸有大略的铁腕女人,她一诺千金,敢作敢当,不是会徇私作罢的人。人人敬她畏她,连薛灿都记着她的恩情,视她如母亲一般。
“我信夫人。”栎容朝辛婉走去。
“好孩子。”辛婉轻抚栎容凝着泪痕的脸,“安葬了你爹,这件事明面上必须不再追究。紫金府还有关悬镜在…这位关少卿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他要是久留湘南,只怕会发现更多…”
栎容点头,“夫人所想也是我担心的,等关悬镜回去鹰都,我一定要想法子找出庄子涂,问他个清楚。”
“这位老朋友,我也有许多话想问他。”辛婉耳边划过昨夜似曾听到的萧声,“他一定,也有话想问我。”
杨牧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他翻来覆去想的头都要炸,但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到紫金府之前的事。他能回忆到的最早的情景,就是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耳边薛莹的一声声呼唤,自己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也是戴着乌金面具的薛莹。
薛莹的眼睛晶晶亮亮,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关切。再之前,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己和谢君桓他们一样,都是自小跟着小侯爷,既然如此,他们经历过的事,自己也一定都参与过。谢君桓和绮罗神神秘秘经常几天看不见人影,说是在矿堡忙乎,杨牧也找过几次,可矿堡也没他俩的人影呐。
还有就是灵堂里,听声音绮罗都哭岔了气,她又不认得栎老三,也不欠栎家什么啊。
杨牧盘做在床上,恨不得拿锤子敲几下脑袋,把自己不记得的那部分给凿出来才好。
小侯爷对自己最好,没理由瞒着自己什么,上回去阳城找鬼手女…还特意飞鸽传书让自己去和他汇合,一切去请栎姐姐…
杨牧还记得,薛灿在义庄外的山坡上熬了半宿,明明有客栈也不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坡下阴森森的庄子,眼里蕴着什么一般。
——“小侯爷,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栎姐姐了。”
——“你何时见过她,我就和你一样。”
杨牧啃咬着手背,难道自己…早在上回之前,就见过栎姐姐了?不可能啊,自己又没死过,没事去义庄做什么?
杨牧的头越来越疼,疼的像是要爆裂开来,杨牧翻身跳起,摸出自己来紫金府时就带在身上的短剑,薛灿说,这是他们杨家祖传的宝剑,自己还会好厉害的剑术,谢君桓说是他教自己的,可也没见谢君桓有多好的剑术啊。
杨牧隐约有种感觉,他不是没有故事的孩子,只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杨牧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双腿不受控制的走去薛莹的住处,犹豫站在门口,怎么也迈不进步子。
也只有大小姐了。杨牧鼓足勇气摸进小院,看书的薛莹抬起头,半面裸/露的脸对杨牧微微一笑,再看他顶着乌青的眼圈,笑容又变作怜惜,“你也去给阿容的父亲守灵了?今天下葬,你怎么没跟去?”
杨牧摇着头在薛莹对面坐下,沮丧道:“我倒是想,但也没人带着我。他们看起来疼我,又好像有什么事故意躲着我…”
薛莹看着小杨牧一脸的稚气,浅笑道:“那还不是因为疼你,知道太多事就一定好么?有人想忘掉过去都忘不掉,羡慕死你呢。”
“可我想知道。”杨牧固执脸,“大小姐,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来的紫金府?我怎么就病得要死了?”
薛莹又好气又好笑,放下书卷道:“那时你才几岁,水土不服生病也是正常,你们自小跟着灿儿,有好去处,他当然带着你们一起来了。”
“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杨牧有些急了,“我爹娘是谁,我怎么就会一直跟着小侯爷了?大小姐,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