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桓和绮罗面面相觑,才要回过神,杨牧拖着奔波得只剩半条命的坐骑,总算是挨到了门外,杨牧瞅见傻愣发呆的谢君桓,指着他毫不客气,“谢君桓,快给给我拴马,累死爷爷我,三天不眠不休,瞧瞧我的马,都快吐血了。”
“呸!”绮罗横在谢君桓前头,毫不示弱的对峙着杨牧,凶道,“小侯爷约你同去阳城,你竟敢独自悠哉骑马?杨牧,你是吃了豹子胆?”
“吃你个头。”杨牧骂了回去,“整整三天,饱饭都没吃一顿,还豹子胆,你给弄一个来,我保准吃的一口不剩。独自骑马?你去问问小侯爷,明明是他心甘情愿带着鬼手女,还愿意的不得了,不得了呐。”
——“咿…”绮罗回头去看,啃着指尖又扭回头,“鬼手女?莫非小侯爷…被鬼迷了心窍不成?”
“栎姐姐一手好羹汤,照我看…”杨牧把马缰甩给谢君桓,“该是被汤迷了心窍才对。”
“栎姐姐?”绮罗戳着杨牧的脑门绕着走了圈,“我看着你长大,你病得要死我也守了好几天,都没听你叫我一声姐姐。看来你和小侯爷一样,都失了心窍,要死。”
杨牧刮了刮鼻子,想起什么道:“那人…如何?”
绮罗收起嬉闹,竖起指尖贴在杨牧的快嘴上,“就是一两天的事…真是不行了。”
杨牧躲开几步,看向谢君桓,道:“听说,夫人把压箱底的麒麟参都拿了出来…给那个女人?值得么?”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谢君桓成熟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色,“血浓于水,就算曾经有过什么,也都是夫人和小侯爷的家事,轮不到你我议论。”
“血浓于水…”杨牧手心半握,“我杨牧早没了亲人,你们和小侯爷…与我血浓于水么?”
绮罗轻轻一拳砸在杨牧肩上,谢君桓按住杨牧另一肩头,三人对视无言。
雍苑外,薛灿翻身下马,急急走出几步,又突然转身,见栎容抱着马脖子小心跳下,顿了片刻头也不回朝里屋大步走去。
栎容知道,薛灿着急要去见奄奄一息的娘亲,但她奇怪的是,从进紫金府到这里,府里的下人几乎个个气定神闲,做着各自的伙计,脸上连半点沉重都没有。如果说这个苑子的下人还面带急色,外头那些数不清的人,怎么看着好像都压根不知道府里有个快要咽气的女人?
——还是自家小侯爷的…亲娘。
栎容久居阳城义庄,还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这头一次出来,还是这样恢弘的大户,栎容瞧着,皇宫大院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长廊圆柱,都是用乌金熔浆刷漆,色泽不似黄金夺目,金中带乌更添沉稳的旧色,各屋外头的坠饰也都由乌金铸造,疾风拂过,乌金坠沉沉坠着纹丝不动,昭显着周国第一府难以撼动的尊贵。
栎容看过苑子的每一处,她想摸一摸好看的乌金,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在自己的衣上蹭了蹭。栎容出身布衣,但芳婆也教导过自己,贫贱不可移,人可以穷,却不能被钱银迷了心窍。紫金府的东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摸上一模,还是能多块肉?
栎容把手别在身后,强忍着不再去看那些闪瞎眼的乌金物件。
——“觊觎薛家乌金的人多了去,碰都不碰的,你是第一个。”
栎容被突然乍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紫金府的人,走路怎么和阿飘一样?
雍苑外头,一个戴半面乌金面具的女子姗姗走近,她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但栎容还是看出她对自己大方笑着,口吻温和。
好好一个雍容清贵的女子,那半张脸,怎么不能示人?栎容暗暗惋惜,再想到自己也是一张鬼面,难免对面具女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觉得…”面具女子拂过长廊圆柱上的乌金纹路,“乌金,比起黄金,如何?”
栎容也不知这面具女子的来头,无知便无畏,看她说话和气,也不像薛灿冷的要上天,栎容想起芳婆对自己说过乌金,心想也不能信口胡言使失了体面,慢悠悠道:“湘南产乌石,乌石可炼金,与黄金相融,便是世上最为坚韧的乌金,乌金价比黄金,又比黄金有更加多的用处…天下除了薛家,再无可以炼出乌金的本事。”
面具女子星眸亮起,流露出一种对栎容的欣赏,“鬼手女,居然也知道这么多?看来灿儿没有请错人。薛莹,我叫薛莹。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