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旼自是似懂非懂,回首向王昉看去。王昉微微一笑,解释道:“阿实的阿爷要娶姑姑,所以请了媒人来提亲。再过些日子,姑姑就会嫁到崔家去,成为阿实的阿娘。”他这么一解释,小家伙倒是听懂了,眼睛发亮地看向王玫。
李氏、崔氏、王珂、王昉、晗娘、昐娘也都随之看了过去。突然便成为家人注目焦点的王玫却并未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羞涩起来,而是泰然自若地轻轻笑了笑,接道:“二郎这是想到什么了?为何如此高兴?”
王旼喜滋滋地道:“我也跟着姑姑嫁到崔家去,就能和阿实、阿韧住在一起了!”
听了他这番“豪言壮语”,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氏揽着他,笑得止也止不住:“若你是个小娘子,将你嫁给阿实倒也是桩亲上加亲的上好婚事!真可惜!咱们家二郎怎么偏偏是个小郎君呢?”
王旼撅起嘴,从长辈与兄姊们的反应中发现了自己犯的错误,小脸上满是委屈:“为什么只有小娘子才能嫁?那小郎君怎么办?”
王珂似笑非笑地回道:“小郎君也并非不能‘嫁’。只是,阿实家里没有合适的妹妹,你却要‘嫁’给谁去?”崔家最小的嫡出之女便是崔澹与清平郡主膝下的英娘,只比崔简小几个月,眼见着也要满五岁了。
李氏横了他一眼:“做阿爷的跟着胡言乱语,算是什么事?别教坏了孩子。”虽然尚主或者娶了家世更煊赫的新娘也有“嫁儿郎”的戏说,但绝大多数高门世家都不愿意结这样的姻亲婚事。倒是那些寒族子弟,都恨不得一朝及第后便被榜下捉婿,娶上五姓女,借岳家之力一路登上青云。
王旼听了自家阿爷的话,认真地想了许久,这才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恍然大悟道:“原来小郎君不能嫁给小郎君,小娘子也不能嫁给小娘子!”正高兴着,他又苦恼起来:“那我还是不能和阿实、阿韧住在一起,每天一起顽?”
众人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崔氏揉了揉隆起的腹部,勾着嘴角道:“二郎,安心罢。你便是不能嫁去崔家,也能偶尔去住上一段时日。阿实、阿韧也可到咱们家里住下,不碍着你找他们顽。”
王旼这才松了口气,又担忧地拉着王玫的手道:“姑姑成了阿实的阿娘,还是姑姑么?”
“当然。不论我成了谁的阿娘,都永远是你们的姑姑。”王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能让小家伙念念不忘,她觉得自己这个姑姑也算是当得颇为称职了。
这厢正合家温馨着,便有仆婢来禀报说,有官媒登门了。
此时,宣平坊坊门附近正快步行来了一群人。走在前头的檐子上,坐着一位十分富态、眉目和善的婆子,作官媒打扮,着一身雪青色团花上襦夹衣,系着浅青色长裙。檐子后头,则是一群闷不吭声抬着礼盒的崔家部曲。每一个部曲都是精壮汉子,每一抬礼也显得沉甸甸的,最后那个虬髯大汉手里还捧着两只活雁。
这群人颇有几分声势浩大之色,自是很快便引起了街上来往行人的注意。不少爱看热闹的街坊邻里纷纷停下脚步,围过去指指点点起来。
“这是上哪家说亲的官媒?光是礼盒就有五六抬,都顶得上旁人家的聘礼了!还有两只大活雁哩!”
“瞧那架势,怕也不是普通的人家!”
“他们要去的不就是王家?!听说也是什么太原王的世家哩!”
果然,这一行人敲开了王家的乌头门,王家大管事王荣那张老脸也笑成了一朵花,一脸喜色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那官媒婆颤巍巍地从檐子上下来,笑问道:“贵主家王公可在府中?”
“郎主正在家里。”王荣回道,将他们往外院正堂引去,“不知官媒娘子如何称呼?”
“老身姓胡。”官媒胡娘子道。
王荣将她带到正院中,与翘首等待的王奇见了礼。接着,二人便在早已经安排好的席子前站定了,互相躬身行长拜礼。便听那胡娘子道:“闻王公之女秀外慧中、宽明达礼,胜业坊崔尚书府使老身前来,请王公赐妻崔渊崔四郎君。”
王奇听得“崔渊崔四郎君”这个名字,双眼都笑得眯了起来:“某之女生性驽钝,蒙崔府青睐,使胡娘子前来,实不敢辞。”
胡娘子喜盈盈地接道:“敢纳彩。”便将旁边那大汉抱的一只肥嫩的大雁送给了他。王奇接过来,递给侍立在边上的王荣,这便是全了纳彩之礼。
紧接着,就开始了“问名”之礼。那胡娘子又取了另一只雁,道:“老身受崔府所使,将为婚事卜之,敢请问贵主家女之名?”
王奇回道:“某之女名曰玫,族中排行第九,故又名九娘。”他取出袖中早便准备好的庚帖,交给了胡娘子。胡娘子拿着庚帖瞧了一眼,便仔细收妥当了,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