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的老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神慈爱的看向跪坐在他对面二十岁左右的俊朗青年。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对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只见那两个碗中茶汤黄绿明亮,芽叶完整,叶底黄绿嫩匀。
老人笑意吟吟:“老七,这是今年刚刚进贡上来的明前黄郎毛尖,味道如何?”
“入口鲜香,还带着一股芬芳的滋味。”司徒渊口中毫无保留地溢出赞美之词,“是好茶。”
“贡茶当然是好茶,这碗也是好碗,你花费了不少心思吧?”老人——隆旭帝皮肤已经松弛的手指在茶碗上轻轻摩挲着。
司徒渊脸上笑容不变,眼中满是濡慕:“父皇喜欢就好,不过这碗上的杏林春燕图不是儿臣而是母后画的。比起母后,儿臣对父皇喜好的了解实在是太少。”
“是你母后画的啊……”隆旭帝眼神恍惚了下,很快就又恢复了清明,“你母后啊,是个真正的才女,和你的那位王妃一样。说起来,书香世家出身的女子确实更温婉也知进退。”
要是甄妃和花妃也能像梅皇后一样淡泊的话,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让他只有两个儿子可选的地步。隆旭帝不是对司徒渊不满,只是他对这个儿子的定义从来都只是贤王。
但一年多前的那件事发生后,他也只能将这个儿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老四和老五被圈禁过,即使放出来也与那个位置无缘。老九倒是除了废太子最得他疼爱的儿子,只可惜生母出身太低。
老七生母是继后,本身有能力,对他的那些兄弟也不错。和老九因为生母的事闹翻后,他仍然在暗地里默默的关照这个弟弟;前面两个被圈禁的兄长,他也时不时的安排人去送东西;还有对废太子继承了义忠亲王爵位的嫡长子,他也做到了尽一个叔叔的义务。
对于隆旭帝满意的目光司徒渊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到,现在这个局面他只要做到一个儿子该做的就好。三个月前隆旭帝刚刚升了张济和的职位,这也算得上是某种预告。
“对了,京城最近那流传甚广的传闻,老七你知道吗?”之前那个话题司徒渊不敢随便和他这个皇帝父亲说,所以隆旭帝转移了话题。
“这个儿臣知道。”司徒渊眼底流光蹿过,笑着说道,“老荣国公给他的两个儿子分家,结果他那位夫人闹着要跟着次子贾政一房过,不愿留在荣侯府。最后老荣国公不得已只能同意,将家产一分为二,长子和次子各得一半。”
隆旭帝微微眯眼:“对于这事,老七你怎么看?”
司徒渊轻笑一声:“儿臣能怎么看,那位国公夫人的偏心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前甚至为了爵位算计自己的长子。父皇,荣国公长子贾赦贪花好色不孝母亲万苦不堪的的流言是怎么来的,您应该很清楚吧?”
只掌握在皇帝手中的暗卫这种东西对于直系皇族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秘密,身为下任皇帝候选人的司徒渊,自然更是知道一二。
“说起来贾代善也是时运不济,居然娶了那么个妻子。”隆旭帝嘴里说着惋惜的话语气可是一点遗憾都没有。
对那些拥兵自重的勋贵他是早就看不过眼了,只是当初建国时太/祖给了他们这些打江山的功臣太多恩赐,他就是想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能一点点削弱他们的势力。
几年前他正是趁着那东平王传出的王妃虐待庶子之事,将东平王的军权给收回部分的同时将他的爵位由亲王降为郡王。大庆朝不需要异性王的存在,这四王迟早都会成为过去。不过在他手上可能完不成,希望在老七手上,这件事能够实现。
庆□□晚年时对于给予这些勋贵太多的权利和恩赐也很后悔,只是那时候他已经没有精力,只能将这个事让大庆朝之后的皇帝来解决。隆旭帝也没能实现,毕竟他不能毫无理由就推翻祖宗的政令。
司徒渊皱了皱眉:“那个贾琏倒是还不错,荣国公这么做也算得上是快刀斩乱麻。”
隆旭帝眉微挑,这贾琏是老九的伴读吧,听说和老九关系很好。老七倒是真大度,对给他脸色看的老九的人评价也这么公正。
“父皇这么看着儿臣作甚,难道儿臣说错了什么?”司徒渊微微侧头问。
摇了摇头,隆旭帝叹息一声:“如今的勋贵基本已经末落,没有点儿真本事家里的子弟还一个比一个狂妄纨绔。贾家倒是不错,之前出了个进士,现在又有个贾琏。只可惜……”
“这么说来,荣侯府比那宁国府知情识趣多了。”司徒渊没有直接接着隆旭帝的话说,而是稍微转了一下弯。
隆旭帝一下就听出了司徒渊话里的意思,笑了起来:“八公的牌匾,如今也只有荣侯府换了吧?说起来,这贾琏还是曾经的八公中爵位最高的一位,其他的基本都是将军了。可其他人都没换匾额,只有这贾琏在承袭爵位后立即上书请礼部官员帮着整改府里违制的地方。老七,你说他是不是太过乖觉了?”
“这个儿臣不好下评论。”司徒渊顿了会儿想了下才继续说道,“当初的荣国公不是也很自觉的就将兵权给交出来了么?”说到这,他的脸色变了下,“父皇,当初北静王也是同荣国公一起上交军权的,怎么这次北疆那边的事您又将这一代北静王给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