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厄洛斯,阿芙洛狄忒沉寂了半个月,热情的邀请洛伊去她的神殿居住——一张大床,只有她一个人睡,好冷~
洛伊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几天的功夫,冥界忽然造反了。
是的,不是海界的波塞冬,冥界的哈迪斯,造反了!
三界主宰的实际权力,稍有些地位的神都清楚。天界是宙斯大权独揽,海界的老大是古老的海神彭透斯,波塞冬有自己的势力。他这个挂名海神不作死的时候,彭透斯一系也愿意给他几分情面。冥界,呵呵,那儿水太深。哈迪斯这个空降冥王就是个外聘的高管,老老实实工作,冥神们还能为他撑起冥王的威严。他要是作死,冥神就先把他拍死。
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冥王,竟然造反了!
当然,冥神们是不肯陪着哈迪斯玩儿的。真心支持他的,也就是他的冥后而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冥王要孤军奋战。哈迪斯有他的军队。
乱世出英雄,有神明参与的人类文明,一直没平静过。英雄的威名以血肉铸造。他们活着的时候,威风凛凛,名扬四方。在死后的世界,他们是罪人。他们背负着杀戮的罪。他们在冥府服刑,不能如平凡人那样转世。无论有着怎样的傲骨,他们都在死亡面前臣服。
哈迪斯赐予新生,使他们成为对抗奥林匹斯诸神的利器。
阿刻忒夫唱妇随,给了哈迪斯极大的帮助。伶牙俐齿的女神,撰写了神王的罪行。
神从来是任性的存在。他们力量强大,地位尊贵,不被约束。高居奥林匹斯之巅的神王,就是肆意妄为的神的代表。他得罪过的神不少,宁芙、凡人更多。哦,别说旁人了,就是神后赫拉,也在宙斯手下受了许多恶气。受害者大多敢怒不敢言,最多在背后咒骂几句,在宙斯出轨、赫拉捉奸的时候使使绊子。阿刻忒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以感人肺腑的语句,激起他们心底的愤怒,令他们在宙斯遭遇麻烦的时候袖手旁观。也有对神王忠心耿耿,不计较之前的委屈的。然而,宙斯是一位多疑的神王。面对他审视的目光,高傲的神明,又有几个肯为他浴血奋战呢?
没人觉得,宙斯会失败,败给哈迪斯的人类军队。诸神淡定的看热闹,固然是因为心中有气,更是因为,他们对执掌神王权柄的宙斯有信心。
阿刻忒与赫菲斯托斯交好,从他的手里得到了许多残次品铠甲、武器。火神眼中的残次品,到了凡人、甚至许多神眼中,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品。被哈迪斯复活的人类英雄,穿着火神出品的铠甲,一窝蜂的冲上奥林匹斯。哈迪斯赐予他们祝福。波塞冬掀起滔天波浪,为他们助威。
是的,眼看着从来沉默无争的哈迪斯反了,造反专业户波塞冬也跟着凑热闹。他的算盘打得很精——如果哈迪斯一败涂地,他就假装路人;如果两边儿势均力敌,他就跟着冲上去。什么?哈迪斯胜了?凭借着那几个凡人,他怎么可能赢?
宙斯瞪了一眼装壁花的赫菲斯托斯,拿起雷霆权杖,迎向冥府的军队。
☆、第30章
傲慢的神王没有着甲。他确实有高傲的资本。愤怒的雷霆将死而复生的英雄劈成焦炭,连同他们的灵魂,一同毁灭。鲜活强健的体魄,出自火神之手的铠甲,亦或是曾经的威名,在神威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这场叛乱,注定是个笑话。
英雄们开始溃败。这是意料之中的。他们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故土,失去了国家。死亡将他们的一切剥夺。即使再次披上生者的外衣,他们也不过是空有力量的莽夫。曾经的英雄,早已没有了战斗的理由。
就在这个时候,阿刻忒出手了。娇小玲珑的冥后挽弓,轻飘飘的射出一箭。那真的是箭吗?轻柔得好似情人的爱抚,轻盈得好似风中的落叶,别说与精于箭技的阿波罗比,就是厄洛斯的箭,都比这有力。可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箭,躲过激射的雷霆,穿过宙斯挥舞的手臂,刺进了神王的心脏。
宙斯惊愕的低头,凝视胸口的箭羽。下一刻,高不可攀的大神轰然倒下,脸上的傲慢不曾消散,眼中的惊愕已然凝固。雷霆权杖跌落尘埃。神王宙斯,陨落了。
宙斯的气息消失了。谁也没想到,执掌神王权柄千万年的宙斯,就这么陨落了。神的生命力强得令人发指,即使砍掉脑袋、挖出心脏,都不一定死。可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箭,杀死了神王。
就在众神惊愕的当口,赫拉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如果说,有谁最无法接受宙斯的死亡,那就是神后了。或许是因为爱,又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了这个令她伤心的丈夫,高贵的神后一无所有。她发疯的冲向阿刻忒,面目狰狞,看不出曾经的高贵美好。
阿刻忒并非战斗系的女神。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不知所措的后退。哈迪斯拦住了她的腰。一瞬间,阿刻忒心中的惊慌平复。她以一种纤柔的姿态,依偎在丈夫的怀中。
阴冷的神力击中了赫拉。曾经最高贵的女神,带着她最后的疯狂,坠落幽暗的冥府。
最高贵的一对夫妇,一个死亡,一个落入冥府,众神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震慑。冷酷无情的冥王,弑神却没遭遇反噬的冥后,说不清哪个更令诸神畏惧。或许日后他们会改变主意吧。即使是桀骜的波塞冬,也不敢吐出叛逆的话语。现在,被惊呆了奥林匹斯,对哈迪斯摆出了驯服的姿态。
冥王进攻奥林匹斯的时候,洛伊正在深渊。她难得良心发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孩儿七八岁模样,还在沉睡着。塔尔塔罗斯守着她,心满意足——不,深渊神对洛伊这个冒牌儿“父神”的到来很不满。
“还没醒过来吗?她叫什么名字?”洛伊将一束白玫瑰放在“女儿”脸颊旁边,问道。
塔尔塔罗斯眼眸微眯,正想将这个不知好歹的生命女神扔出去。他忽然露出愕然的神色——一闪而逝,如果不是洛伊时刻警惕他对自己动手,根本不会发现。
“怎么了?”洛伊问道。
塔尔塔罗斯不耐烦的说:“宙斯死了,阿刻忒杀了他。赫拉坠入冥府。冥王夫妇将成为奥林匹斯的主宰。你可以走了。”奥林匹斯的王者陨落,奥林匹斯的神明怎么可以不露面?所以,生命女神,圆润的离他的女儿远点儿!
“阿刻忒还活着?”洛伊惊讶的说。
神之所以为神,并非因为他们永恒的生命,更因为世界的眷顾。弑神是重罪,必将被世界报复。那是谁也无法躲避的复仇。复仇的力度,依陨落的神明的力量而定。力量越强,反噬越重。上位神杀死下位神,还可以凭借自身的神力硬抗。神力的折损,永远无法复原。而下位神杀了上位神,且不论可行性问题,世界的报复,就会要了他们的命。阿刻忒杀了宙斯,竟似乎毫发无损,还等着当神后?
多年以前的一件事浮上心头,联想到阿刻忒的来历,洛伊眉头微蹙,道:“克洛诺斯的王冠,竟选择了这样一位柔软的女性?”是的,弑神不被反噬,唯有神王,拥有神王神格,真正的神族主宰。
“啊,是的,你见证了克洛诺斯的消亡。”塔尔塔罗斯说,“你不觉得,就是这种天真又随波逐流的小女神,才能完成前代神王最后的祈愿吗?”那个时候,世界已经稳固,空间神不再被需要。曾经的神王日薄西山。命运的安排,只有命运之外的存在才能打破。不甘心失败的克洛诺斯搭上了自己的命,乞求复仇。什么样的存在能为他复仇呢?洛伊这种遇事先缩的肯定不行。现在她倒是不缩了,却又太冷静。复仇者得找天真幼稚的。他们还没学会妥协。不能太精明,聪明人即使曾经天真,也很快就能学会神的生存法则。不能太耿直,不然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干掉了。最终,被选中的是个随波逐流的女孩儿。天生弱势的女性比男性更能忍,更容易被掌控,也不会惹来忌惮。或许她没有野心——众神的谈论将逼她走上那条不归路。
“这只是个开始。克洛诺斯眼中的背叛者,又岂止宙斯一人?”洛伊轻声叹息,神色悲悯。神明的战争从来牵连甚广。除了当事人,更多无辜的生命为他们买单。
“这是来自生命女神的怜悯吗?难得!世界的眷顾对你的影响,应该十分有限才对。”塔尔塔罗斯探究的看着洛伊。
洛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见识过神战的生灵涂炭。在我尚在孕育,拥有如今的形体之前。生命女神本不该诞生。乌拉诺斯的痛苦带来了生命的种子,可是,之后的战争,有太多的死亡。”即使被剁掉了……不可言喻的部分,乌拉诺斯依旧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柄,更不会放弃复仇。
洛伊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海水被死亡的气息浸染,我听到的最初的声音,就生命消逝的哀嚎。生命的力量岌岌可危……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下一刻,就是神格破碎,彻底消亡。我记得,死神达拿都斯就是那个时候降生的。他总是抱怨神战过早结束,令他失去了成长的机会。那是他的不幸,却是我的幸运。那给了我降生的机会。”还未诞生,便被死亡浸染。正如对爱情的失望令阿芙洛狄忒难以忍受,生命的凋零,自身的生存危机,这些对生命的神祇的影响,非他人可以理解。故而,洛伊轻而易举踏足了死亡的领域。故而,在最初的岁月,生命女神被惶恐笼罩,甚至不敢走入神明的世界。
“那样的景象,即使不被神性束缚,我也不想再次看见。”洛伊叹息道。
“前代神王以生命献祭的复仇,不会因为你的愿望终结。”塔尔塔罗斯难得柔和了神色,“或许你已经厌倦了逃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温和的吐出鼓舞的话语,真正的目的,却是将他女儿的“父神”驱逐。
洛伊听了这话,收拾思绪。她凉凉的瞧了塔尔塔罗斯一眼,说:“我不是可以随意哄骗的傻子。”她站起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姑且让你如愿吧。我会再来的。”她将柔和的目光投向沉睡着的女孩儿,“再见,宝贝儿,父神会再来看你的。”
然后,塔尔塔罗斯“送”了洛伊一程。
塔尔塔罗斯把洛伊扔出了深渊。相信如果不是这位创/世神没有空间的力量,他会直接把可恶的生命女神扔到奥林匹斯山,然后设下禁制,令她再也不能离开。
晃了晃因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而眩晕的脑袋,洛伊打量周围的景象。红艳的彼岸花告诉她目前的所在——冥府。
那位深渊神也是有趣。明明冥府坐落在深渊,也是他的领域,他却从不插手冥府的事,驱赶她也只撵到冥府完事。
——又或者,将她“送”到仍属于深渊的冥府,是不想踏足地母的领域?
冥府依旧是幽暗苍凉的,阴冷的风带来亡灵的哀嚎,影影绰绰的,好似鬼屋背景音乐。和上次没什么区别,似乎哈迪斯的跳槽,并没有影响这里的秩序。
“父神?”就在洛伊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会这么称呼生命女神的,只有她的梦神儿子,幻塔索斯。
洛伊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了她的女装癖儿子。她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说:“你就不能换一身打扮吗,幻塔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