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眉目温柔的西城侯夫人,观之可亲,一个是和气端庄的尚书府陈夫人,言辞谨慎有礼。
陈夫人的下手,正坐着一个脸上有些不自在,容颜憔悴的美貌女子,正是如画。
如意许久不见如画,这一次就见她浑身绫罗绸缎,穿得是大红的簇新的衣裳,头上的首饰也十分光彩,又有面上涂了脂粉,越发明艳动人,明眸晃动潋滟艳色夺目。然而这样鲜活的美貌之下,如画的眼角眉梢却都带着深深的阴郁与不安,仿佛总是在思虑什么一样,叫人看着就觉得心里累得慌。
知道如画在尚书府只怕过得不是那么好,如意便转头,给老太太请安。
如画过得不好,又不是她造成的,她也没有那么天大的本事,叫她能在婆家过得好是不是?
“你先来了,你姐姐们呢?”老太太见了喜气洋洋的如意就觉得心里欢喜,含笑问道。
“姐姐们在后头,我先行一步,来给老太太夫人们讨好呀。”如意扭着小身子笑嘻嘻地给西城侯夫人与陈夫人行礼,又与长辈们请安,这才滚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九姑娘实在是个机灵的。”西城侯夫人十分喜欢软乎乎的肥仔儿,觉得可爱极了,便与老太太笑着说道。
张氏烦死西城侯夫人了,觉得这就是个蠢货,想到只怕要和蠢货做亲家,她都恨不能呕出一口血来。
然而魏国公与她警告过,如月这门亲若是断了,他断然是不肯的,虽然不知道魏国公怎么就对这门从前不大在意的亲事又看重了起来,然而张氏如今后宅不稳,新人旧人的姹紫嫣红不提,因十姑娘如薇养在她的房里,这个倒霉丫头每每在她与魏国公亲热的时候都要大哭要求喝奶……
当然这是婴儿的自然本能要求,可是谁耐烦亲热总是被打搅呢?
魏国公素来不是一个会忍耐的性子,张氏叫他热乎不起来,自然就往通房们处去了。
张氏喊了好几回,只看见了魏国公搂着生得闭月羞花的通房们扬长而去,一边气得吐血,一边不得不养着如薇。
她只恐魏国公认为自己不适合养孩子,再给老太太抱走,养出一个跟如玉一般与她不亲近总作对的闺女来。
虽然今日穿了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华服,然而许久没有与魏国公亲近的张氏还是容光有些暗淡,懒得与西城侯夫人说话,她只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如画的身上。
见她穿得竟然也是缕金百蝶穿花云缎长裙,头上高高地卧着一只金灿灿的金凤,越发美艳,张氏顿时就觉得这个庶女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与陈夫人说道,“五丫头这是出落出来了,可见夫人待她比慈母还亲近呢!”
这话说得不像,陈夫人最端方的一个人,听了便微微皱眉。
只是今日她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做出不快的姿态来,然而见如画脸色煞白,便有些迷惑。
这个儿媳妇儿不得嫡母宠爱她早就知道,当日看中了她,也就是因她并未养在张氏的膝下而是老太太教导出来,才叫她放心地娶进门来。可是眼下张氏待如画冷淡讥讽也就罢了,老太太竟全没有个话儿出来,正低头哄着魏家九姑娘喝着茶松口气,如此无动于衷,就叫陈夫人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勉强笑了一声儿,又见儿子苏怀坐在如画的身边,目光发散,便急忙笑着说道,“咱们家偏了老太太身边的好姑娘,自然是要做闺女看待。”
“你原是最好的婆婆。”老太太便抬头笑着说道。
她看了张氏一眼,却只做没有看见她咬牙拧帕子的样子,与陈夫人笑着说道,“五丫头在我身边养得娇气了些,你多担待。”
陈夫人便笑言如画极好,只是心里却有些叹气,实在是头疼儿子与儿媳妇儿之间相敬如冰。
她就是想不明白,如画再不和苏怀的眼缘儿,也不必这样冷淡不是?如画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了。
如画见老太太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眼眶就微微红了,又见苏怀听说一会儿几个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竟轻轻地动了动,顿时就想要落泪。
苏怀虽面上不显,然而如画与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是看得出来,苏怀此时心里有些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