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大侠们,手头紧了到大户人家一游,不能算是偷,只能算是劫富济贫。不过,若是个男子我也好处理,打一顿扔出去便好了。但她是个女子,方才我也与赵兄说了,江湖上的危险人物。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姑娘,本来有些事就不好与女子计较。况且,即便她自己本事稀松,但谁知道这姑娘有没有相好?破财免灾。”
“做个女子还真是吃香。”
“赵兄这话可就说错了。”
“说错了?”赵与莒愕然,他这可是为完颜康说话呢。
“这姑娘是遇到我了,只是虚惊一场,但却立刻就能得自由,还有了银子。但若是遇到旁人呢?若是对她起了歹意的,那后果……无论是做什么,姑娘家出来讨生计,总是应该照顾一下的。”
“康兄倒是怜香惜玉,但说起来,怎地到了现在,也不见康兄身边有一二红颜知己呢?”
“我倒是已有知己,却非红颜。”完颜康到并没遮掩,宋代,尤其是南宋对同性之事,非常的开通,契兄契弟解契的时候,与寻常婚嫁并无什么不同,相邻亲属也多来祝贺,绝无另眼相看之事。
这却又是赵与莒与完颜康相熟已久,却不知道的事情了,赵与莒“啊”的惊叹一声,“康兄可是将佳人藏得真深。”赵与莒略微有些胸口发闷,他却只以为自己是因为完颜康“见外”之举而苦闷——既没说与他听过,也没让他见到那位知己过。
“我家那位面皮薄,每次赵兄来了都躲起来,我也没法子。最近他回家省亲去了,待他回来了,必让他与赵兄见面。”
赵与莒又与完颜康谈笑了一阵,便告辞离开。原本解开了心结,他今日该是心情愉快的。但不知怎地,一股闷气从刚刚知道完颜康的知己,一直憋到出门上了马车,却依旧未曾散去。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憋闷的赵与莒聊开了窗户上的布帘,要给自己透透气,结果就看见一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女子,站在路边上,眼睛看着完颜康宅子的大门。赵与莒立刻皱起了眉,这便是那女贼吧,怎地拿了银子还徘徊不去,难不成是嫌弃银两少?
不过十两纹银,也够五口之家富庶的裹上两三年了。
“停车。”赵与莒道,车夫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还是停下了车,赵与莒立刻探出了头来,“那女子,拿了银子还不走,难不成是贪心不足?”
女子尚算红润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不过却仍咬着唇,对着赵与莒一福:“这位公子想来是长风山庄的客人吧?我只想见见山庄的庄主,谢过他的恩德。”
听她这么一所,赵与莒顿时没那么怒气冲冲了:“山庄的庄主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走吧。”
“公子,那您可否将恩公的姓名告知小女子。”
“这位姑娘,我看你也是知道些道理的,怎么会去做贼呢?”
“爹爹原本便卧病在床,母亲也病倒了,实在是……”
“那你是不是江湖人?”
“早年间曾随爹爹卖艺为生,现在却早已不做那些了。”
“哦……”赵与莒点头,这么说来,还是完颜康错了,这姑娘确实是被生活所迫的,低声吩咐中年太监又去拿了五十两的银票,她家中既然有两位生病的老人,那十两银子可能不够。
银票交到这姑娘手里,对方自然是推辞不要。赵与莒却道:“算是我借与你的,待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同时,赵与莒随便编了一个地名。
姑娘总算是收下了银子,却也立刻跪倒在地,对着赵与莒叩了三个响头:“两位恩公的大恩,杨念慈来日必当报答。”说罢便离开了。
赵与莒的车队重新开始出发,帮助了一户自家的百姓,赵与莒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他却不知道,那杨念慈,原本该叫穆念慈,但随着她爹从穆易改回真名杨铁心,她的姓氏也一般改回来了。
杨念慈拿着五十两的银票十两现银,抓了药,又买了肉和菜,高高兴兴的回到家。做好了饭菜,有伺候着义父义母用饭。
杨铁心坐在桌边上,很是奇怪为何今日的饭菜如此丰盛,皱着眉头,却不动筷:“念儿,这些饭菜是哪来的?”
杨念慈不敢说谎,原原本本的将事情都说了。
而杨铁心虽然带着杨念慈跑江湖卖艺多年,但他却丝毫也没学会那些卖艺人的圆滑世故,原本就直肠直肚的性格,经过多年坎坷的打磨,更是冷硬到近乎偏执,外加敏感得过分——要不然也不会跑中都比武招亲去。
杨念慈的银钱若是自己偷到的,按照江湖规矩,杨铁心至多是让她小心些。但她不止没偷到,还让人捉了,且这六十两的银子,竟然是人家白给的。特别是有五十两还是人家的朋友在见到杨念慈之后给的。
“啪!”杨铁心当即就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了,“还回去!”
“爹?”
“还回去!!”
074故人(下)
“广隶,广隶。”四周黑乎乎的,完颜康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尖,只有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用着独一无二的称呼,一声声呼唤着他。
完颜康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声音找去,不知走了多久,那呼唤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了起来,而完颜康竟然开始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欧阳,你怎么了?”完颜康忍不住问。
“疼……”欧阳克委委屈屈的说。
“你……”完颜康还想继续问,脚底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立足不稳,整个人朝前一倒,努力掌握平衡的时候,双手碰到了冷冰冰的岩石。
突然之间,这黑漆漆的地方亮了起来,完颜康看见了一样望到头的蔚蓝大海,看见了缓缓西沉的红日,看见了自己碰触到的是一块还带着斑斑苔藓的巨大山石,更看见了压在石头下的人!
“欧阳!”
“广隶……我好疼……我会死吗?”
“别担心,没事的,我这就救你出来,我……”
完颜康猛地从矮榻上坐了起来,倒是把站在旁边正准备叫他的老管家吓了一跳:“赵老,怎么了?”完颜康问着,同时抹了一把额头,触手之处果然全都是冷汗。
“老爷,昨天那女贼又来了,还把她爹也带来了,说是要还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