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一瞬，艾德曼终于还是调转了脚步，寻着记忆中的道路，找到了绿树掩映之中的竹舍。
第76章 顾北茫——真正活着的感觉
这些年来，艾德曼与顾北茫之间的联络并没有断过，但大多都是通过双生子传递消息物品，几乎没有见过几面。
顾北茫身体不好，不能出门，而艾德曼没有主动去找对方，一来是因为忙碌，二来也的确不知该怎么与脆弱纤细的顾北茫相处。
担心自己不小心伤到对方，也避免自己太过紧张干出什么蠢事来，艾德曼对于顾北茫的态度一贯都是敬而远之。
只不过，顾北茫做得灵食实在太刷少将大人的好感度了，再加上他也的确有点怜惜足不出户的顾北茫，故而每次下山遇到什么新奇的事物，知恩图报的艾德曼都不忘给顾北茫捎上一份，碰上什么有趣的经历，也会以传讯的方式与对方分享。
楠琉经常笑言自己与弟弟楠雅就是帮艾德曼与顾北茫这对牛郎织女互通情意的喜鹊，艾德曼最开始还会反驳几句，到后来却干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随他胡说八道。
踏上竹舍的台阶，艾德曼心里难得有些惴惴，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屋门，似乎生怕声音太大吓到屋内之人，将对方吓出个好歹来。
很快，门内就传来顾北茫虚弱的询问：“是哪位道友来访？”
“顾师兄。”艾德曼抿了抿嘴唇，“我是艾德曼。”
回应艾德曼的是一声讶然的低呼，很快，竹舍的屋门便被打开。
比起艾德曼变了不少的模样，岁月却并未在顾北茫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仍旧是那副纤细病弱的姿态，眉头因为病痛微微蹙起，嘴角却含着惊喜的笑容：“艾师弟？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做了一笼糕点。”
艾德曼：“……”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只知道蹭吃蹭喝的吃货吗？！
虽然心中腹诽，但艾德曼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顾北茫身后，刚一进屋，眼睛就盯向了桌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热气、样式精致的点心。
顾北茫牵着艾德曼的手腕，将他带到桌边坐下，随后将糕点推到他面前，抿唇而笑：“吃吧。”
艾德曼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旧遵从心意地拿起了糕点。
金发少年吃得一本满足，绚烂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比阳光还要耀眼。顾北茫托着下巴，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艾德曼，眼神柔和又欣慰，像是在欣赏一株花费心血浇灌、终于开出花朵的珍贵植物：“许久不见，师弟看起来又长大了不少，再过一段时日，都快要比师兄高了呢。”
艾德曼扬起嘴角，对于自己成年后的身高相当有信心：“我这个年纪，长得自然快！也多亏了师兄给我做了这么多灵食，灵气足、有营养，还美味无比！”
顾北茫轻笑一声：“你喜欢就好，我也是投桃报李，你从山下带回来的东西，讲得山下的故事，我都很喜欢。有一个一直惦记着我的师弟，真的非常开心。”
听到顾北茫这般直白的话语，艾德曼又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这次来找师兄，也是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的。”
“哦，是什么？”顾北茫微微讶然，注视着艾德曼掏出讯号接收器。
接下来，又是一套繁琐的讲解，为了顾及顾北茫的情绪，以免他太过激动、影响身体，艾德曼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循序渐进，终于让顾北茫了解了什么是道网。
握着道网讯号接收器，顾北茫的表情有些空茫，瘦削的手指微微发抖，嗓音也难掩震颤：“当真？我当真能够在道网内……自由活动？”
“师兄虚弱的是身体，而不是神识，在道网内，师兄应当与常人无异。”艾德曼微微点头，下意识抬手按住顾北茫颤抖的手，担心到，“师兄，你还好吧？”
“好，我很好。”顾北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努力想要保持冷静，眼神中却是无法抑制的迫切，“我想要现在就试一试。”
“当然！”艾德曼点了点头，“我陪师兄一起。”
进入道网后的顾北茫自然也被震慑了一番，不过比起欣赏美景，他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表情微微恍惚：“的确，虚弱无力和疼痛感已经消失了，这……就是健康人的感觉？”
“我……不太清楚？”艾德曼抓了抓头发，“我是觉得在外面和在道网内，身体没什么两样。”
顾北茫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要将周身郁气全部吐出那般，随后缓缓露出了一个激动的笑容——没有压抑，没有克制，轻松又自由。
比起一众修者都更加好奇的休闲娱乐区，在大概了解完道网内区域和功能的划分后，顾北茫却率先拉着艾德曼、一头扎进了百兽林。
顾北茫虽然是食修，却也在闲暇时候学过不少的法术。只是他的身体实在太过孱弱，连出门都很难，就更不用说真正在战斗中施展这些法术了。
但如今，澎湃的灵力在经脉内涌动，闪避的动作自由而灵活；妖兽扑击时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刺激得他的心脏“砰砰”作响、活力十足，而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也鲜明的令他心情振奋。
——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哪怕受伤、哪怕疲惫，却依然生机勃勃。
艾德曼站在一边，默默看着顾北茫轻捏法决，迫不及待地袭向百兽林中的妖兽。
虽然修为已然筑基，但因为战斗经验不足，即使是面对炼气期妖兽，顾北茫都有些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周旋良久之后，这才终于渐渐把握住了要点，成功将面前的妖兽击毙。
此时此刻，顾北茫哪里还有先前秀雅温润的模样，整洁的衣衫蹭满了泥土与血迹，发髻散乱，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简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只是，曾经苍白的面孔却带上了运动过后红润，黑色的眼眸也不再是令人担忧的麻木，反倒晶亮亮的，宛若夜空中的星辰。
微微喘着气，顾北茫低下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仍旧带着病态的双手，随后猛地转过身，快步来到艾德曼面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顾北茫如此用力，甚至勒得艾德曼有些隐隐作痛，但艾德曼却丝毫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将脑袋贴在顾北茫的胸口，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等待他逐渐平静下来。
周围过往的修者纷纷向两人投去诧异的目光，只是顾北茫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感受不到，而察觉到这一点的艾德曼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脸坦然。
良久，顾北茫终于缓缓松开双臂，后退一步，面孔中带上了几分歉然：“抱歉，我的情绪有点失控，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真正亲手击杀一只妖兽，哪怕……它是假的。”
艾德曼与顾北茫目光相对，声音斩钉截铁：“在道网内，不仅仅是击杀妖兽，师兄你还会经历很多你不曾经历的事情——现在的道网仅仅只包含华阳宗，但很快，它会吸引更多的宗门和世家，进一步扩大，而你即使足不出户，也能够看到整个世界。”
“嗯。”顾北茫的表情恍惚了一瞬，似乎在畅想那时的场面，嘴角也终于挂上了浅浅的笑意，“谢谢你，师弟，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顾北茫的眼眸中似乎承载着千言万语，让艾德曼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挠了挠头发：“师兄不必如此，我只是帮你提前进入道网而已，就算没有我，一旦道网通过内测，向所有华阳宗弟子开放，师兄也一样能够进来。”
“不一样。”顾北茫摇了摇头，带着微微的感叹，“完全不一样。”
艾德曼有些疑惑，但顾北茫却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向艾德曼伸出手：“接下来，师弟再带我去其他地方玩玩可好？我听见不少师兄弟们在谈论休闲娱乐区呢。”
“好。”艾德曼失笑，抓住顾北茫的手晃了晃，“道网有些大，一时半会儿记不住路，我带你去。”
随后，艾德曼带着顾北茫逛了不少他认为有趣的地方，每每都让顾北茫惊喜连连。
只可惜，虽然神识离体，暂时摆脱了肉体的病痛，但太过虚弱的身体仍旧不足以支持顾北茫如其他修者那般一整天、甚至接连数日流连于道网之中。没过多久，顾北茫就感受到一股与登入道网之时一模一样的牵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