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刀?”阿浓一愣,随即心中了然,目光冷冽地低叹了一声,“若我真的中刀,眼下哪里还能好端端站在表姨母面前呢?不过,当时若非恩人及时出现将我救走,或许我真的会死在歹人的乱刀之下也未可知。”
关于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秦时手中的,阿浓自己也不知道,遂这时便将事情简单化了,只说自己危急的时候他正好路过,这才使她免于一难。而忠肃侯几人所做的事情,她也根本没打算替他们隐瞒——她和季文浩之间那本就浅薄的父女之情,在他丢下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彻底断绝了。
至于得罪了生父,和娘家交恶,她以后在夫家会不会被人看轻或是别的,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提如今大晋将亡,忠肃侯府未来如何还不一定,就算是身在从前,她也一样会这么做——季文浩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交不交恶,对阿浓来说差不多。何况,日子的好坏到底还是靠自己过出来的,她心中并无畏惧。
“这般狠心,简直不配为人父!”安王妃眼泪都气没了,只咬着牙痛骂季文浩畜生。
一旁章晟也是拧了眉,眼中露出冷色来,声音怜惜地叹道:“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点卡文,所以更得晚了点,嘤,自觉掀衣服露胖肚皮给你们戳╮(╯▽╰)╭
☆、第35章
第35章
“他们还愚弄了咱们全家人!亏得我还生怕怠慢他们,处处周到体贴,我……”安王妃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对不住表姐啊!”
众人忙上前安抚,安王妃这才渐渐冷静下来,阿浓怕她还要哭,便转移了话题:“表姨母可否派个人去一趟城中的徽香楼,将楼中的秋掌柜请来见我?”
安王妃一愣:“徽香楼秋掌柜?怎么突然要见他?”
阿浓轻声道:“恩人一家救了我的性命,还特地请人护送我来安州,我心中感激,想要送上厚礼谢谢他们。”
她娘亲病逝前一直在为她的未来做筹谋,因她迟早是要嫁到安州来的,便给她在安州买了多处庄铺作为嫁妆,那徽香楼便是其中之一。还有秋掌柜,他是她娘亲的心腹,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地替她打理着安州的产业,是个十分忠实可靠的人。
安王妃也是知道这事情的,当时文氏为女儿置办这些产业的时候还是请她帮的忙呢,遂此刻听到这话,忙点头道:“这是一定要的,救命大恩,岂能不报?不过傻孩子,这谢礼该表姨母来出才是,要不是他们出手相救,我这么好的儿媳妇可就没了!”
说到最后终是破涕而笑,转头朝一旁的章晟眨了眨眼,露出了满眼的喜色。
章晟回以一笑,眼神却有些复杂。前些天母妃身子不好,精神一直恹恹的,遂那件事他和父王都还没告诉她,眼下……
温雅的青年忍不住抬目朝母亲怀里的少女看去,见她微着着头,面色清淡却又似有羞涩的模样,心尖不由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来。
他是喜欢这个与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
虽然他们不常见面,可母妃总对她有多惦记,时常会在他耳边说起她的近况。他听在耳中,心里便忍不住对她生出了许多许多的好奇与期盼,这种好奇与期盼在每回见到她的时候都会变成惊喜,渐渐又随着年纪的增长变成了牵挂与念想,遂一开始做那件事的时候,他心中是有些迟疑的,直到后来她遇难的消息传来,他方才彻底定了心意,可没想到她竟又大难未死回来了……
章晟的目光有一瞬晦暗,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清明,他笑看着阿浓与安王妃,心中快速转动了起来。
“表姨母,我想自己亲手替恩人准备谢礼以示心意,您就让我自己来吧,且我见秋掌柜也还有些别的事情想问,并非单单是为了这件事。”这厢阿浓则是委婉地拒绝了安王妃——她毕竟还没嫁进来,哪里能要安王府替她出这份谢礼费这个心呢?
安王妃见她坚持,也只好点了头,但后来还是私下叫人在阿浓备好的礼物中添了不少银钱。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阿浓正对安王妃道谢,安王妃摸着她比她娘还要漂亮的脸蛋,心中越发喜爱,嗔了一句:“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许再这般客气啦!”
一切都很顺利,阿浓心下稍安,思绪却不知为何有一瞬的飘忽。
这里便是她往后的家了。
她将会成为身边那个并不太熟悉的温润男子的妻子,与他一起生儿育女,孝敬长辈,在这偌大庄严的王府里过完一生。
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抗拒,阿浓垂下眸子,不再多想其他。
就在这时,季文浩和陶氏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阿浓抬起头,看着那个一进门便红着眼睛扑过来,满眼都是欣喜的中年男子,心头瞬间被冷意淹没。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自己趴在寒意彻骨的雪地里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时,那种错愕的不敢置信的心痛感,也永远忘不了身后歹人们的声音有多么可怕,拼了命一般往前跑的自己心中又有多么绝望。
“阿浓!你,你真的没事!”季文浩连与安王妃见礼都顾不上,眼眶发红地跑到阿浓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陶氏也捏着手帕不断拭泪,秀美的脸上是恰好好处的欢喜与谦卑。季妡则是直接哭着朝阿浓扑了过来:“大姐姐!大姐姐你真的回来了,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我好想你……”
她又哭又笑,鼻子眼睛通红一片,似乎是真的喜极而泣,安王妃瞧着脸色稍缓,阿浓却是心中冷笑了一声,一个侧身避开了她的碰触。
“大,大姐姐?”季妡本想去挽阿浓的胳膊,谁想却扑了个空,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后退一步朝阿浓跪了下来,十分羞愧地擦了擦眼泪道,“对不起,大姐姐,对不起,当日若非为了保全我与弟弟,父亲也不会选择暂时将你丢下,虽然他将我们藏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就又马上去寻你了,可,可……都是我太没用,若我没有被那些歹徒四处杀人的模样吓坏,傻乎乎的只知道跑,定会留下来陪你一起等父亲回来的,如此,如此你说不定也不会等不到父亲回去就被歹人抓走……”
她边哭边说,语速极快,叫人插不上话,阿浓冷眼看着她做戏,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和陶氏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的母女。还有这先发制人的手段……从前娘亲的在的时候,陶氏也喜欢用这一招对付娘亲,只是娘亲对季文浩无情,也不愿自降身份与一个卑微的妾室计较,遂从来都懒得理会罢了。
“好了都别哭了,先说说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安王妃含着怒意的声音叫阿浓回了神,她偏头看了看这个富贵美丽的妇人,又淡淡扫过季文与陶氏母子三人身上的衣物饰品,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你方才说你父亲丢下阿浓,后来又回去找她是什么意思?莫非当日阿浓遇难还有其他内情?”季文浩是平辈,安王妃不好责问他,便只看着季妡严厉问道。
季妡看着她脸上的冷怒之色,心中如火焚一般难受。明明昨日安王妃还待自己和颜悦色,多有疼爱,可季娢一回来,她脸上对自己的亲近之色便全然都不见了……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讨得了她的欢心,可季娢却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叫她露出疼惜的神色……为什么!
季妡拼命压下心头的愤怒与不甘,擦着水盈盈的眸子有些无措地说道:“回王妃,那日,那日我们在路上遇到流寇,他们一直杀人,可怕极了,我们打不过,就下了马车逃跑,可是大姐姐不慎摔倒受了伤跑不动了,所以爹爹就……”
“就丢下了阿浓?”接话的是章晟。季妡飞快地看了这个温润如玉的青年一眼,心头猛地一跳,脸蛋隐隐有些发烫,可想到如今季娢回来了,再有两个多月他便要娶她为妻了,她心中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楚与嫉妒。
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心动,可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做正妃,季娢却不一样,这个优秀温和的男子从小便是属于她的,她什么都不必做,便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得到他的悉心疼爱……
“我不是想要丢下她,只是当时情况实在太危急,如果我们不马上离开,一家人都会死在那里,我自己便罢了,可妡儿和阳儿……”季文浩红着眼睛痛苦地说道,“王妃也为人长辈,自该知道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保护其他孩子率先离开,阿浓是我的女儿,妡儿和阳儿也是我的骨肉,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陪着阿浓一起去死……”
听起来好像确实是人之常情,可安王妃也并非是旁人可以随意糊弄的人,闻言只冷笑道:“可我怎么记得,那日你们是一口咬定阿浓已经死在乱刀下了的?”
若不是他们说的坚定,她早就派人将阿浓寻回来了!
“王妃有所不知,那日我寻了个草丛安置好妡儿他们之后便马上回去救阿浓了,只是那时阿浓已经不见踪影,林子里只有凌乱的血迹和刀痕,我不死心一直找,却险些被还没有走远的歹人发现,也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才以为阿浓已经被乱刀给……”季文浩说着满眼哀伤地朝阿浓看去,“爹爹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可你是我嫡亲的女儿,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你不管?阿浓,爹爹回去找过你啊……”
陶氏也忍不住哽咽道:“没有找到大姑娘,这一路上侯爷都在自责愧悔,几乎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大姑娘,您不要怪侯爷,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太没有用,不能保护两个孩子……”
安王妃沉默片刻,又问:“既然此中有这么多内情,为何你们当日却半点儿都不曾说明?”
“王妃那般伤心,我们实在是不忍多说其中细节叫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