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点点头,这才离开。
“四哥……”
“皇阿玛收了我的差事,命我闭门思过。”他刚开口,胤禛已经淡淡道。
胤禩皱眉。“因为十四的事情?”
胤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脸上表情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四落水那件事的内情,胤禛从没说过,胤禩也一直没有问,真相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宫里头的人往往看的是结果。
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前生仇敌,这副样子,胤禩不用猜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四哥跟我去个去处罢。”
“既是皇阿玛下了旨意,还是不要违逆的好。”胤禛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语意却并不强烈。
胤禩笑道:“总归还没下明旨,权当出去散心罢了,你跟我走就是。”
榆钱
胤禛被他带着兜兜转转,从宫里出来,也不让坐轿子,两人骑着马一路慢行,途经金鱼胡同,直出了崇文门外,再行了半柱香时间,才见胤禩停下来。
胤禛虽也没少出宫,却从未来过这里,眼看此地鱼龙混杂,人声鼎沸,就先皱了皱眉。
胤禩笑道:“大隐隐于市,这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该尝尝清粥小菜,保管不会让四哥失望就是。”
他既是这么说了,胤禛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随他往里走,一直来到一间粗竹竿搭起的小面摊前。
不过五六张桌子,斑驳陈旧,却坐得满满的,正巧胤禩他们到的时候,其中一桌客人付账离去,胤禩忙拉着胤禛坐下,似乎也不介意桌上的残羹冷炙。
“老板,来两碗榆钱面!”
“好嘞,稍等!”
老板见两人锦衣华服,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不敢怠慢,忙拿着抹布过来收拾。
“你怎么会发现这种地方的?”
在胤禛眼里,这个弟弟自小跟自己几乎寸步不离,虽说他成亲之后两人见面少了,可也没发现胤禩喜欢到这种三教九流的地儿来厮混。
“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想着你没尝过这种东西,带你来散散心的。四哥看他们。”
胤禛随着他话语所指望去,面摊旁边就是口井,不少妇女提了捅来挑水,五六岁的小孩儿,也跟在大人后面,吮着大拇指,蹦蹦跳跳的模样。
其中两名妇人,似是因什么事情争执起来,横眉竖眼,吵了几声,周围都是左邻右舍,自然上前劝了,过了会儿,吵骂声渐小了下来,又各自散了。
旁边还有不少人,吃面的有之,抽着烟袋的有之,都做着自己的事情,没往刚才吵架的两名妇人多看一眼。
“人生百态,本是如此,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伤心,酸甜苦辣,俱都只有自己感受最深,旁人终究也只是旁观。”胤禩笑道:“所以四哥还是要高兴些才好,无论是我,还是四嫂,定都不愿意见你郁郁寡欢的。”
你自己镇日将心事都埋起来,倒会劝解起别人了。
胤禛暗哼一声,默默腹诽着,心头倒仿佛真是随着他的话轻快了一些。
忽而想起他之前眼疾未愈,就为自己的事情四处奔波,又觉得自己确实是过于小家子气了些,难道都到这等田地了,还不允许人家说一句累么?
难道自己就忘了还要护他一世周全的承诺吗?
堂堂四阿哥,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瞧见他在别人面前倾诉心事(说醉话?)而吃醋。
这么想着,脸上便有些讪讪,所幸一闪而过,身旁那人并没有察觉。
“你四嫂寻了些膏药,回头问问太医能不能用,可以的话你就拿去敷吧。”
有老婆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把一些明明是自己做的事情推到老婆头上。
胤禩点点头,他对这眼伤倒是无甚所谓。
一来太医早已说过,这伤要好,起码得长期调理,绝不可能是一夕之功。
二来有了这么点小毛病,就可以借此躲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额娘良妃,却为了他这伤,日日犯愁。
说话间,两碗热气腾腾的榆钱面上了桌来。
白生生的面条中,嵌着一片片的榆钱,嫩绿如春色。
面条里必是又加了些其他的香料,却没有覆盖榆钱本身的香味,看起来便是喷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一口下去,榆钱浅淡的香气弥漫开来,却是咸淡适中,面条弹滑爽口。
就连胤禛这样的人,也不由露出些许赞赏的神色。
“市井之中的吃食,倒也有些新奇。”
胤禩笑道:“那是四哥吃腻了山珍海味,自然觉得它清淡可口,改明儿让你府上的厨子也学学民间的做法,我才好有借口去多蹭几顿。”
胤禛却似突然想起什么,夹面条的手顿了一下。“有一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太子可能在你我身边,安插了人。”
胤禩一怔之后,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种事情,当年大位之争最激烈的那几年,他们兄弟都没少做过——拼命往对方府上安插耳目。只是现在众人都还小,没想到太子却早已未雨绸缪了。
胤禛看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只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将那日从平阳归来之后,太子将他单独召去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具体是谁,我也不晓得,但是那几个人,我都盯着他们一举一动,暂时还没找到破绽,你那边,也需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