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喉头微动,半响才木然道:“放手。”
“彦君?”雪妖贴紧旱魃的衣衫已经开始融化,但她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相反,她收紧了胳膊,好让自己更加靠近旱魃的身体。
旱魃神情复杂的闭了眼,接着胳膊一甩,就将雪妖硬生生的给甩了出去。
雪妖痛呼一声,引得客栈里的冰层又加厚了一层。
眼瞧着旱魃就要跳出大门,雷腾甚至懊恼,悔自己之前没盘查清楚,只当雪妖与旱魃属性相克,必是死敌。却不想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他不敢去看青衣现在是何神情,一心只想着弥补过失,当即就追赶了上去。
青衣目瞪口呆的看着旱魃雷腾一前一后的冲出客栈,而被旱魃推开的雪妖仿佛受了伤。她挣扎着想要追上去,单却连半步都没能迈出去。
“彦君——”雪妖发出受伤的低鸣声,震得客栈里结了冰的座椅墙壁表面出现了细碎的冰裂。
“客栈是不是要塌了?”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妖怪伙计们抖抖索索的挤在一起哀叫起来,“怎么办?要是客栈塌了,我们肯定就没活路了!”
“客栈哪里就那么容易塌了?”青衣虽然也有些恐慌,但还是强撑着安慰伙计们道,“以往那么多斗法的妖怪,也没见客栈塌了,更何况现在只是来了个雪妖。你们快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伙计们瞧着雪妖飞舞的长发和衣袂,深觉若再这样下去,这个雪妖说不定会豁出性命的爆发出来。
情殇中的女子最是可怕,伙计们在客栈呆了这么一段时间,对这点已是深有体会了。
正当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客栈里忽然又爆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声。伴随着强烈的震感,视野里的冰雪忽然开始分崩离析的碎裂开来。
此起彼伏的明火跃然于冰层之上,伴随着冰雪的消融,雪妖哀叫一声,顿时就萎顿了下去。
同时间,客栈外传来了嘈杂的打斗声,雷腾低沉的龙吟撼动着大地。妖力低微的伙计们抵挡不住,纷纷显出了原型。
柜台上的琉璃灯刷的一下就被吹灭了。在摇曳的灯光之下,雪妖虚弱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如冰雕玉琢的素面来。
她的眉眼长发皆是近乎透明的冰色,咋一眼瞧去就只是一尊冰雕而已。一股冰蓝色的荧光正在她体内来回游动,明眼人一瞧便知那是她的命脉。
雪妖自知暴露了死穴,当即便化身为一阵风雪,呼啸着破门而出了。
她倒是来去汹汹,徒留下一室狼藉给青衣等人。
青衣只道方才的动静是黑三郎弄出来的,雪妖才走,她就巴巴的赶到大门前去瞧情况。
外头雷腾正与旱魃打斗,他身缠雷电,以尖利的龙爪死死的将旱魃按在地上。
旱魃周身焦黑,衣衫更是破烂到暴露出肉身来。从头到脚,就只有双青色的眼还留有两分生气。
但这只是表象而已,每当雷腾误以为自己已经制服对方的时候,旱魃便会出其不意的伸手抓住雷腾的龙趾,爆出令雷腾难以忍受的炎气来。
雷腾昂首高吟一声,不敌其焚,只得松爪退开。
旱魃犹未住手,他动作迟缓的爬起来,周身爆出刺目的白光。
别说青衣,便是雷腾都克制不住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再睁眼,旱魃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雷腾原是好意相助,不想事与愿违,到头来反倒是办了坏事。他心中懊恼,龙尾便甩的愈发用力起来。
青衣还未从白光中缓过劲儿来,只觉日头晃眼的厉害。再加上外头一片飞沙走石,一时间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青衣,我现在便去追那旱魃。”雷腾低头跟青衣立誓道,“若不得他的人头,我必不来见你。”
说完他又高吟一声,竟是尽了全力去追赶不知所去的旱魃了。
“等等——”青衣慌忙伸手企图阻拦,然而雷腾早已远在千里之外了。
“怎的一个个都是急性子。”青衣跺脚叹道,“这会儿厉害的都去找旱魃了,单留了我们这些势单力弱的,回头要来个闹事的,可怎么办呢!”
在后头探头探脑的伙计们一听这话,顿时羞的连头也不抬不起来了。
“罢了,为安全起见,今儿个我们早点打烊。”一日惊魂之后,青衣也没精神气儿去应付客人了,再说客栈现在缺水的紧,早点打烊还能省点水呢。
亏得早先客人们被冻过一次,一时半会儿都不敢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黑三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西山搜罗出三只封豨来,其中一头甚至还只是半大的幼崽。
黑三郎隐约猜到有人事先围剿了封豨一族,待招了耳目灵活的妖怪一问,果然确有其事。
“并非只有封豨,这段时间好些奇珍异兽都不翼而踪了。”被招来的妖怪心有戚戚的禀告道,“大人一去客栈,各处的妖怪就有了异动。也不知是谁起了歪心,暗地里动起了手脚。”
“我原就不曾约束你们,且就算我在,该动心思的迟早会动。你们来去自由,可随时变道改向,只要不碍我的事,任是他们圈地为王都无所谓。”黑三郎盘坐在巨石之上,似笑非笑的眼里满是冷光,“不过如今那家伙可是踩了界限了,我正需要封豨,他偏给我杀得只剩了那么几只。传话下去,查出那人的身份来,等我得了空闲,倒要好好与他清算清算。”
“是。”妖怪诺诺应下,然后又吞吞吐吐的道,“另外……大人,我还有件要与你禀告……”
“说的简单些。”黑三郎起身抖了抖袍角,一脸不耐烦道,“我赶时间,三途河马上就要干了,等不住。”
“是。”妖怪忙摘头去尾的说要点道,“西山月前来了个雪妖,占了伏霞谷不说,还在抽调西山的灵脉修炼。灵脉原是三途之地的命脉,寻常妖怪都不敢妄动。我想三途河干涸一事是否与此有关?”
“噢?”黑三郎若有所思的问道,“可是那个日日吟唱恋歌的小妖怪?”
“大人你知道她?”妖怪略显惊诧的抬起头。
“她的歌声,就如同山谷里流转不息的微风,我如何不知?”黑三郎微笑道,“动灵脉的另有其人,我已心中有数,你们只管先去盘查围猎封豨的家伙。”
说罢他就嫌弃的提起封豨的脖颈道:“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最近不得功夫。”
妖怪倒也习以为常,忙擦汗应下了。
可怜那几只封豨,才躲过死劫又生了猪崽子,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被黑三郎压着哭号招雨了。
眼看着三途河的水位渐渐高涨,河婆与摆渡人道谢不已。
然则黑三郎虽然身在此地,心思却早已飞回到客栈了。
瞪着眼吓得封豨哭了半日之后,三途河总算是灌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