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了眼睛,给他倒水。
“你怎么来了?”
“李貅通知我的。”我给他倒了杯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水是温的,递给了他。
他撑着床坐起来,但是受伤的手有点用不上力,他皱了皱眉头,我放下杯子,伸手去扶他,刚碰到他手臂,他像触到电一样,缩了一下。
我连忙收回了手。
“水在桌上。”我站起来:“我去外面看看李貅在干什么。”
“别走。”他叫住了我,靠在床上:“不是你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我不想在他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跟他吵架,但又忍不住:“郑敖,你要是不想见我就直说,不用装成一往情深的样子,我没你那么聪明,也不想玩这些猜来猜去的游戏!把想法说出来有那么难吗!”
“我没有装。”他看着我,皱着眉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上次我去找你,你说你觉得我脏,让我别碰你。你还吐了。”
我的脸上在发烧。
他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说出这些话,很是委屈,仿佛我给他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我却为自己态度的转变觉得十分羞耻,我曾经下定决心一辈子都想再见到这个人,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又自己跑到这里来。
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窘境。
“帮我递一下水杯吧。”他叫我:“我有点渴,小朗。”
我端起杯子递给他,他却凑过来,就着我的手喝杯子里的水。我赶紧端稳了,怕水泼到他身上。喝水的时候,他的头发碰到我手腕,有点痒,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微妙。
我想,我被他套牢这么多年,不是没原因的。
他天生就是这样,总在偶尔一个瞬间显露出脆弱来,仿佛离开你就没办法过下去。让你忘记他那精致皮囊下本来是多危险的生物,让你忘记他的野心,他手上把握的巨大权力,和他把人心当棋子来玩的能力。
“喝完了。”郑敖抬起头来,看我像在发呆,朝我笑了笑。
我耳朵有点烧,把杯子放回桌上,把保温杯的杯盖旋紧。
“你能来我很开心,”他声音里带着点欣喜:“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理我了。”
他这样一说,我又想走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吧,小朗。”他问我:“上次在花园里,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生气,那句话真的不是你以为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反问他,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不是一听到那件事就暴走,怔了一下。
“大概是某种虚荣和贪得无厌混合下的产物吧。”他说得断断续续的:“我一直在笑李貅守身如玉,所以在他面前,总是显得像个混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心里的火又腾了起来。
“你说不重要了?是什么意思?”
我出现在这里,并不代表那一页就彻底翻过。我爸说恩怨归恩怨,生死比恩怨重要,我来这里,是因为他的生死,并不是因为对那些恩怨从此释怀,我还没软弱到那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