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一娘们儿了,你跟她计较什么。你是土匪啊?”俞庭君在门口站了会儿,冷风一吹,声音也有些沉闷,不冷不热的听不出个调儿。
邱睿和赵元一样,比他小几岁,打小一块儿在西山大院长大的,那时候经常跟在他屁股后头混,特崇拜他。小时候,他就觉得四哥这人吧,特老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但是不管是各方面,都是最出挑的,后来考上国防科大去了长沙,研究生毕业后就调去了南京。这一走,就是很多年。
这好不容易调回来,脾气倒比以前还要古怪了,他有时候都有些怕他,尤其是闷头抽烟不说话的时候。
总像有些心事。有些话想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邱睿觉得气氛怪怪的,忍不住甩了甩头,笑哈哈道:“对了,江三哥让我告诉你,他在大礼堂那边等你,叫你回来后过去找他。他有事儿跟你说。”
“有事儿不能自己过来?好好的选在礼堂?”俞庭君说着,和他一起走下台阶。
邱睿说:“嗳,谁想啊。这不快要拆了吗,多好一礼堂啊,闲着无聊还能放放电影看看节目,你说改建什么啊。这不有病吗?穷折腾。”
俞庭君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对面街道的一家面店,说:“拆就拆吧,这世上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那原本是家粮油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直到现在了。
大院里也有粮油店,就紧挨着司令部的大食堂,在后头那一片街儿,是一个老人在开的,大伙儿都叫他李师傅。老人家以前给总政一个首长做司机,退了后原本要跟着那首长去干休所,后来不知道怎么,却在那条街上开了这店。
那粮油店旁边还有个修车店,什么改装都能做。这帮子弟十几岁的时候,就是爱玩的年纪,一有空闲就往那儿赶,每每还都能碰见李师傅。那时候,俞庭君也和江玦、贺东尧一起往那儿跑,路过时总要问个好,一帮咋咋呼呼的小子,到了老人家面前却一个一个站直了,服服帖帖、乖乖顺顺的模样。
李师傅说,好,好啊,一面又回头去屋里给他们拿卷儿吃。
一群人闹闹哄哄冲进去,把个小小的粮油店都坐地满满当当,嘻嘻哈哈说个不停。有路过的老干部看到,也笑着说,老李,这一大帮小子,怎么就爱往你这儿赶呢。
李师傅也笑笑。
这一个大院,其实就是个小社会。他们彼此信任,没有那么多花花心眼,偶尔有个矛盾,大吵一架大闹一次也就过了,隔日还是朋友。礼堂、俱乐部、饭店、理发店……这儿也什么都有,有时候就像和外面隔绝的一个小小的世界。
他们在里面笑,彼此像亲人一样。
后来李师傅去了,他没有子女,一帮小子都来给他送行。事别多年,俞庭君现在想起来,记忆还是非常深刻。其实,这世上能让他记挂的事情,并不是很多。
后来,那里改开了一家面馆,他就没有再往那边走了。
☆、第006章 往事
第006章往事
出去的时候,李姐没有说话。陆菲和嘉言也感觉她心事重重的,不由说:“李姐,别放心上,要真是有本事的,哪能这么让人宰呢?早出幺蛾子的时候,就把咱收拾了。他能约咱们出来,应该也不是那种心里有底的。退一步说,要真是有底的,能约咱出来,应该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吧。”
李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嘉言也在心里叹息。
她是知道俞庭君这个人的,面上不声不响的,骨子里傲着,你可以得罪他,但不能用这种事儿恶心他。
不过,她到底没有出声。
她爱莫能助。她和俞庭君什么关系啊?早八百年前就断了。重逢那天,她那么狼狈,他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这种公子哥儿,哪缺女人啊?
这么想着,心里就开始苦笑。
同时也在想,要不跟贺东尧算了。他对她那个上心啊,从小到大了,为着她和几个男生打架,还把一个曾经追求他的高年级女生骂哭过,就因为那女生教唆人在她书包里放蚯蚓。大学那会儿,他放假了就来看她,每天给她打热水儿,把自己那点儿的零花钱都攒下来给她买东西。她在跟俞庭君以前,也处过两个男朋友,但是没一个像他这样对她好过。
她时常想,要是没有俞庭君,她那会儿没准就跟他好了。
但是,没有如果。四年前,上天就那么让俞庭君出现在她面前,成了她命里的魔障。她以前对待谈恋爱这件事一直是处于不怎么热乎的样儿。她还记得自己第一个男朋友还是高中呢,别班的,一到体育课就眼巴巴跑过来给她递水,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后来被贺东尧打了一顿,也没放弃。
嘉言就对贺东尧说,你别欺负老实人啊,我还挺喜欢他的,虽然没你帅,但是胜在人老实,又文静,不像你,那个火爆脾气。
那是贺东尧第一次跟她红脸,当着一帮哥们儿的面,摔了手里的水瓶,大声喊着,一声高过一声:“我火爆脾气?我对你发过火了。我他妈把你当宝贝还宝贝,你就一直拿我当跟草。我连他妈给你当万年备胎都认了,你看上这么个龟孙子也不跟我。白嘉言,去你的,老子不干了!”抬脚就走。
嘉言后来意会过来,她那时可真渣呀。可是,要真说她多么喜欢那个男生吧,也不,她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人谈了半年。然后就没然后了。
本来她挺喜欢这人的,文文静静的,午后和她一起在阅览室看书,会趁她睡着了摸她的头发,他会在大年那天赶着几个小时的火车从长春过来,就为了跟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腻歪了,觉得这人烦。
那男生哭闹过,在她班级门口闹,闹得班主任都过来了,把她叫过去训了一顿。但是训到一半,贺东尧闯进来,拉着她的手就走。
那时,她跟他都冷战大半年了,想不到他会这时候过来。不知道怎么,她心里就是一酸。这个人,是真心对她好,而且不计回报。
他什么都好,但是,她只是把他当个哥哥。
后来,那个男生转学了,听说回了老家,班主任也没找过她麻烦。事情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高考结束后,她考上了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贺东尧来给她道贺,抱着她说:“恭喜你。”
嘉言说,也恭喜你,终于升迁了。
贺东尧说,我有个兄弟要从北方来,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那是我最好的兄弟。
嘉言那时没放心上。
那个人也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她大三那年,她刚刚结束了第二段恋情。对象是个学长,主动追求的她。一次运动会上,她两千米长跑即将夺得第一,万众瞩目的,张开双臂朝那帮簇拥在终点的同学跑去。
一堆人欢呼、尖叫。
“白嘉言,帅死了!”
“我要嫁给你!”
“老公,我爱你!”
……
她那时在女生当中多受欢迎啊,男生当然更甚了。不过,虽然有人敢给她递纸条,甚至有人企图把她堵楼梯间强吻她,结果呢,被贺东尧带了一帮人堵校外揍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在市人民医院躺了大半个月。从那以后,就没哪个男生敢那么干了,只敢远远地看着她。
谁都知道,白嘉言有个又高又帅又有背景且对她呵护备至的发小。谁敢碰她,就是太岁头上动土,寿星公上吊,活不耐烦了。
但是,那天长跑结束后,有个学长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递了水,约她放学后吃饭。嘉言一边喝水一边抬起眼帘打量他,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