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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_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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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武看他答得流利,问道:“你识字?”

  李旭升道:“之前曾有生员功名,后来……受了父亲谋夺家产一案的连累,被革除了功名,大人,我父亲着实冤枉啊!那傅家当初本就没什么财产了,是我父亲后来娶了我母亲,得了外祖父家里资助,才经营起来的!那傅双林当年必是指使了人,诬陷了我外祖父贪污受贿,革职丢官,抄没家财,然后看我们家失了倚仗,又花了钱暗中指使乡老告官诬陷,害得我们一家流离失所,逼着我们来了京城,还不甘心,直接毒杀了我父母!”他脸上怨恨之色十分明显,看向傅双林眼光刻毒。

  楚昭在里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恨自己当时没处置好。

  魏武却又问那李旭升:“那日,你父亲可喝醉了?”

  李旭升道:“父亲喝了七八分酒,但并没有醉。”

  魏武继续问:“那令堂呢?”

  李旭升迟疑了一会儿道:“她不饮酒——母亲其实不太高兴来京里投亲。”

  魏武道:“令堂为什么不高兴?”

  李旭升道:“母亲不同意将我的儿子过继给傅家,说身上又没有傅家血脉,凭什么要给阉人做儿子,叫人看不起,家里也不是过不下去了,外祖父那边还有不少田地,好好读书出头,也好过在京里寄人篱下,在太监手下讨日子——我母亲果然说得对,父亲痴心妄想,谁想到这人狼心狗肺,心狠手辣,果然痛下杀手,害得我父母双双惨死!父亲若是早听良言,哪里会有今日下场!”他捂着脸痛哭流涕起来。

  楚昭看了眼双林,看他面色平静,不由想起当初回乡,他默默站在路边看着李旭升结婚的表情,心下一痛。

  只听道魏武喝止道:“拉下去!传死者儿媳周氏上堂!”

  周氏上来,面容哀戚,跪下行礼后,魏武问道:“周氏,我来问你,当日你一家七口在客栈,用的什么饭食?”

  周氏一怔,回忆了一会儿,结结巴巴道:“似乎有蒸鱼、烧鹅、炒鸡、羊肚……还有孩子们吃的白糖糕,汤是豆汤……”她停了下来,犹犹豫豫道:“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照顾孩子,菜色记得不大清楚,因为公公很高兴,所以点了许多菜,还喝了不少酒。”

  魏武道:“当晚你公公婆婆,可喝醉了?”

  周氏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目光闪烁:“喝了一些吧……我只吃了一会儿就带孩子们去洗澡睡觉了,没有注意……”

  魏武却忽然单刀直入,一拍惊堂木,舌绽春雷大喝道:“周氏!你丈夫已招了!你还替他瞒着,是想要本官大刑伺候吗!”

  公堂上的衙役们立刻以杖敲地,发出了震耳欲聋地呼喝声,周氏面色惨白,额上汗水冒出,几乎瘫软在地,双唇颤抖着。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修改过,增加了一些内容,审案改为魏武询问了,因为有人和我说皇帝亲自审问好没逼格,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改了!二更m

☆、第150章 水落石出

  魏武继续道:“还在当堂撒谎!来人!大刑伺候!”

  下头差人立刻又吼起了堂威,有官差将一副拶夹扔在了周氏面前,周氏本也是县太爷的侄女儿,官宦人家娇养长大的,哪里吃过这苦头,一看拶指已是怕了,她面色恐慌,终于掩面哭泣道:“民妇委实不知!只是晚上曾听到公公酒后有些争执,夫君曾去劝解,很晚等民妇和孩子都睡着了才回……第二日民妇听说公公婆婆死了,心里害怕,夫君让我说晚上早早就睡了……我也不敢违抗夫君的话。”她娇娇怯怯,看着十分委屈。

  一旁刑部郑跃有些看不下去了,道:“魏大人严刑逼供,也该有个道理吧,若是屈打成招,未免难以让人信服。”

  魏武也不看他,冷冷道:“根据李旭升及周氏口供,当晚李明周饮过酒,但仍然言辞如常,而李明周之妻刘氏则并未饮酒,神志清醒。大人再看仵作报告,死者七窍流血,舌头腐烂,喉咙烧穿,指甲发黑,用银针探其肠胃,银针变黑,然而死者刘氏,虽然看着也是七窍流血,舌头腐烂,却没有指甲发黑的情况,再用银针探其肠胃,没有变黑。七窍流血,其毒必然为极烈,李明周指甲便能看到有抓挠断折的痕迹,脖子上也有手指抓痕,可见毒|药入喉,当时极其痛苦,然而刘氏的尸体四肢,却无挣扎捆绑痕迹,脖子皮肤指甲都完好没有伤痕,床上衣被整齐。她既没有饮酒,可知刘氏并非中毒而死,而是另有死因,只是因为大家先看了李明周之死,又看刘氏死状相同,便以为两人都是中毒而死,再令仵作查验,发现刘氏脑后发中有伤,再查验屋中凳角有血迹曾被人擦去,但仍遗漏少许,推测其死因应为脑后致命处被凳角摔伤,既如此,究竟是谁伪造七窍血迹,在已死去的李氏嘴里灌入如此烈毒,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看来,李明旭对当夜菜单侃侃而谈,仿佛已在心中演练多时,而周氏则只记得公公饮过酒,婆婆未饮酒,这更证明了刘氏没有饮酒,若是真的中毒而死,为何没有挣扎呼喊?”

  郑跃哑口无言,魏武继续道:“当日店里的住客也已全部排查,并无可疑人物,都有据可查,是清白良民,没有前科。有隔壁住客说晚上有听到死者李明周与其妻口角,李旭升与其妻周氏,定然知道其中原因!左右!与我拶起来!”

  两边差人如狼似虎上前,将那娇花嫩柳一样的女子春葱一般的手指往拶夹里头夹入,周氏已是哭得声嘶力竭,大声道:“民妇冤枉!上京寻亲之时,父亲十分不满,与我夫君谈了许久,又叫我劝阻夫君和公婆,莫要来京,道我们要找的那人,位高权重心狠手辣,只怕吃不着反要沾了一身腥!只是公公婆婆在上,只怪奴家帮不了他,并不肯听我说话,夫君倒是听进去了一些,却还是没办法阻止公公一意孤行非要进京!”

  “结果进了京,听说那人说还要让户部核查,公公就有些慌张,回来说若是查出当年旧案,怕是不肯认他这个亲爹。便想找旧识去户部打听,到了晚上,公公回来,十分焦躁,和夫君说,怕是事情不成了,说那人心狠手辣,却十分擅作表面功夫,原来之前在灌县被人告官一事,就是他指使人做的,如今他们到京,简直是自投罗网,怕是要被他整治得更惨。夫君说难道他敢不认生父,公公却说就怕当面认了,真接进府里,就任人宰割了,要想些办法先下手为强。婆婆心里不高兴,说不认就不认,大不了回乡,谁还稀罕认个阉人,还要拿亲生孙子去过继,当初公公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怕十五,公公就有些生气,说当年都是婆婆挑唆的把孩子送入宫的,婆婆家里明明也拿了不少好处,婆婆性子刚烈,也顶了几句,说他贪心不足,不是个男人,两人争执不下。”

  “其实我们当时也奇怪,既然那人当初已报复过了,如今就算不认我们,大不了就回乡算了,为何公公这般惶恐惊慌,一直念叨说要被那人报复。到了晚上公公酒后,就又发脾气,一直在屋里骂着说要休了毒妻,后来我们在隔壁听着不好,夫君就过去劝了下,看着平息了便回了。”

  “到了半夜里,公公却忽然满脸惊慌过来,叫了夫君过去,后来夫君回来后,满脸怒色,说公公酒后动粗,居然不慎推倒婆婆,害得婆婆摔倒撞到头,已是没了呼吸,怕是救不回来了。公公还说反正已死,索性将婆婆的死栽在那人头上,告他毒杀继母,到时候他在官府有人,定能让他身败名裂,杀人偿命,等结案后,作为他生父,反能接了他的财产。”

  “我当时十分害怕,问夫君果然要这么做吗?那人如此位高,再说若是被官府查出来怎么办,不如我们回乡算了,夫君却道,他怀疑婆婆根本就是公公蓄意杀害的,当年旧事,婆婆也和夫君说过,那人的母亲,也是公公杀死的,又自己将亲子送进宫里的,如今故技重施,只怕是当年他毒杀妻子的事发了,再加上送子入宫,只怕那人定会施展狠辣手段报复,因此早就和那官府中人商量好了,要整治那人,如今婆婆家里不成了,对李家没用了,他居然就下手杀了妻子,夫君觉得公公狼心狗肺,不是好人,而且害得他功名也没了,本来一家子在乡下好好的,也是他受了撺掇,非要带着人上京,白白落入别人手中,任人揉捏,将来只怕还要连累几个孩子只怕也要没有好下场,活不得了。我当时一听就哭了,夫君咬牙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公公不仁不义,他也就不孝了,横竖李家已得罪那人狠了,杀继母的罪过算什么,索性给那人栽上杀生父的罪名,反而我们还有一线生路,后来夫君就出去了,迟了点回来交代我就说晚上早早陪孩子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堂上诸位官员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案子最关键的口供已得了,案子已算是破了,他们也不必为了这案子和皇上以及傅双林对上。魏武立刻命人拿了抄录好的口供下去让周氏画押,楚昭却忽然在帘后问道:“你公公所找的那做官的旧识,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楚昭话音才落,郑跃脸色已微变,然而周氏只是茫然摇头道:“民妇不知……只依稀听说是个好心人姓王的商人,在京里有亲戚做官,曾经帮过家里的。当时行商路过,和公公吃过饭。”

  魏武看她画了押,又叫人重新押李旭升上来,将周氏口供扔到他面前,李旭升面色平静,似乎早知道这结果一般,看了眼傅双林,眼色怨毒道:“案子说要三司会审,重新审理,我就知道此事怕是瞒不过了,但是当初本也死路一条,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不会饶过我们一家人,诬告也不过是死里求生,奋力一搏罢了,都是我父亲造下的孽,我一生功名为之断送,连母亲都被禽兽不如的他为了名利害死,若是当时真的按父亲所说栽赃,这人位高权重,不过是继母,未必会赔命,打蛇不死必被咬,将来反噬起来,我们一家不过是平民,反倒要连累孩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栽个更大的罪名,当日早上父亲布置过母亲毒发现场后,我悄悄将那毒|药放入茶水,哄他服下,那毒|药好烈!才下去他就说不出话来,只看着我流下血泪七窍流血,然后立刻就死了!我们一直生活在乡下,哪里来这么烈的毒|药!只怕他本来就是想用来对付我母亲的,没想到扭打之间母亲先被撞死了!他这是罪有应得!”

  魏武看他表情,摇了摇头,想起之前楚昭追问,便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是和什么人打探消息,拿了毒|药吗?”

  李旭升面露刻骨仇恨道:“那姓王的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我们一家本在乡下耕读,日子过得也算和美,却被人无端撺掇到了京城,又卷入命案,分明有人指使,将我们这等小民的命玩弄股掌间!我不服!我若死了,化成冤鬼厉鬼,夜夜索魂!饶不了他全家满门!”他自知杀父之罪无可饶恕,自己必死无疑,因此已完全不似之前那斯文模样,而是满脸潮红,眼睛亮得惊人,十分亢奋激动。

  魏武轻叹了声,看了眼自周氏招供后就一直装泥塑菩萨一般的郑跃,知道此事定然是查不出真正主使人,却昭然若揭,当下一应口供问完,签字画押,押下犯人和一应证人,此案基本已能审结,只缺判词。

  恶逆之罪,按律当判凌迟,魏武看了眼傅双林,知道这人其实心最软,当初观刑都有些看不过。他只以为当初灌州李家被净身出户是他所为,既然当初没有要生父偿命,如今只怕未必忍心看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遭受酷刑,因此大笔一挥,只是拟了个李旭升斩立决,周氏知情不报,但亲亲得相首匿,她袒护丈夫,算不得大罪过,膝下又尚有三个稚童,因此无罪开释,发还原籍,嫌犯傅双林无罪开释。

  判词三司看过,呈上御览,楚昭看过后,没说什么,准了后起了身,三司官员恭送,楚昭深深看了眼双林,没多说话,只起驾回宫。

  只是等双林回到外宅那儿,宫里早让人送来了进宫的对牌,慎事和敬忠两人忙乱着弄柳枝水沐浴,火盆烧纸要给双林驱邪,又给他安排进宫的衣装,只道让双林快快进宫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三易其稿,我也是尽力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哪里没写圆,前边修改了几处关键地方,一是破冰社提的口号把清君侧这个比较招忌讳的删了;二是宫宴增加了楚霄和楚昭的谈话,把董阁老为什么和双林过不去的动机细化增加了,不然前情不足;三是昨晚这章增加了点为什么没有证据刑部就敢弹劾的解释,省得一些不了解古代审案的读者看不明白,其实直到现代,无罪推定都没那么容易实现,内蒙□□那个冤死的呼格吉勒图,湖北佘祥林杀妻案,还有现在都还没解决的聂树斌案……如果此案中双林不是身居高位并且掌着军权,还真的就能被直接办成铁案污水泼脏的,所以甜甜要给双林权力,是为了保护他,当然肯定也要承受权力所带来的反噬,两人需要面对很多困难,这也是他们回宫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四是修改了皇帝审案的情节,因为后头还有很多问案情节,皇帝作为**oss指挥魏武比较合适,他的气质对外内敛雍容,就不合适那种舌绽春雷大吼一声拍个惊堂木……所以我自己也觉得不合适,太崩了,所以修改了。

  感谢大家的理解,晚上争取7点再来一更甜一点,案子如果有什么地方bug很大可以指出来,动机上可能不够充分,但是其实古今很多杀人案,也都是一念之差……我也尽力了……

☆、第151章 番外之雀蒙眼

  暮色四合,院子里大树叶子沙沙地响,远处似乎有鸟扑棱棱飞过,屋里已经暗下来了,侍女有进来点过灯,不过这在楚旼眼里,不过是雾蒙蒙的一团橙光罢了。

  他患了雀蒙眼已数年,虽然楚霄一直在替他调治,却一直没很大好转,一到晚上便两眼一抹黑,有光就一团朦朦胧胧,没光直接变成瞎子。

  楚霄很是在意,一弄到什么偏方就给他试,敷眼睛喝汤药扎针帖膏药,有阵子连烧铁雀都给他弄了吃了七日,吃得他听到鸟叫声都有些烦躁,但是楚霄这人,表面风轻云淡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性格十分执拗偏激,什么东西认定了就非要办成,他反正比较随和,索性也就由着他整天鼓捣,这几天又是吃了不少古怪的汤汤水水,也不知有什么功效,眼睛没好,其他地方却不大好了。

  楚旼懒洋洋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动了动自己的双腿,换了个姿势,感觉有些难耐起来,楚霄这些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就是匆匆来看他一会儿又走了——如今他倒像个深宫里等着帝王临幸的怨妃了,罢了,自给自足吧。

  楚旼于这上头本就不大在意,毕竟从小也是宠大的,大一些宫里就有教习女官来教,后来又风流浪荡胡天胡地过一阵子,男女不忌,什么花样都尝过了,可从来没什么禁欲的想法,后来被瑞王管着不许他碰别人,动不动吃醋,他还有些新奇,又兼着喜欢楚霄,和相爱的人做那事,哪怕没什么花样,滋味也是大不相同,因此楚霄在这上头爱管着他,他也并不在意。

  不过现在是楚霄不来,那自己解决一下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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